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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話 八千里路雲和月

時間果真變得緊湊了,自從桔梗離開後發生許許多多的事,他們正在接近尾聲。

笑、淚、痛,遍體鱗傷的身軀,已不知能撐到何時?

「嗯?犬夜叉!」突然阿籬指著天上大叫。

大家抬頭,看見一隻白鷺正向他們飛來,大家都認得,那是……從月散里而來的信件!

果真,白鷺到他們面前,變成一封信,是森寫來的,說千夜有變化,要他們速速回月散里。

信又變成白鷺飛向天空,犬夜叉背起阿籬,其他人跳上雲母,快速跟著白鷺。

心在擔憂,在緊張,尤其是犬夜叉和阿籬,因為桔梗的事,他們決定要更認真看清殺生丸和太羅、千夜之間的因緣。

他們追了一天一夜,白鷺帶領他們來到一座花園內,殺生丸坐在樹下,而小玲和琥珀也在花圃中休息,白鷺來到殺生丸面前,馬上就化為白光消失了。

現在相見感覺有點怪,因為之前發生的一切,看殺生丸新生的手臂以及腰上多的爆碎牙。得到冥道殘月破,表示殺生丸對他的認可。犬夜叉深深覺得,在許久許久以前,太羅可能早已經看清了一切。

光看他坐在樹下,就感受到王者般的氣息,那是他永遠不會有東西,雖然無所謂,因為他也不想要。

……犬夜叉就是犬夜叉,殺生丸是你兄長,這層關係不管如何是切不斷的喔……

對,他們是兄弟。而他,對於這位兄長,是敬是畏。沒錯,其實他不恨殺生丸,反而很尊敬他。

「殺生丸,千夜她……」阿籬很擔心。

「嗯。」

殺生丸站起,與他們一道站在花圃中,周圍突然出現狂風,把他們嚇一跳。

「靠緊些。」

殺生丸突然說道,然後他們看到了,地上的花向他們腳下聚集,在周圍出現一層強大的結界,然後隨腳下的花們一同,迅速將他們全部帶往天空。

「這是……」

阿籬真的完全嚇到了!

「殺生丸,這是你弄的嗎?」

在前方的人沒有回話。

「殺生丸,我一直想問,你是不是……不想以天玄之力跟奈落作戰?」

此時,殺生丸才稍微轉頭看向阿籬,然後又注視前方。

「不需要。奈落他,不配。」

「還有,請你告訴我一個實話。」

「嗯?」

她緊握著衣領,想平息那躁動不安的心跳。

「其實……你早就看到我的過去,看到我跟犬夜叉和桔梗之間的事,對不對?」

「……沒錯。」

他的回答,讓犬夜叉和阿籬傻住。

殺生丸緩緩轉過身,對上她的眼睛。那雙眼,阿籬的心在瞬間好像被一股壓力壓的喘不過氣,這是她自己對於桔梗和犬夜叉之間那名為「忌妒」和「背叛」的壓力。

「什麼時候的事?」

「在父親的墓,當妳拔出鐵碎牙時,加上一個人類竟然能拔出鐵碎牙,所以才特別注意妳,但當時只看到模糊的影像。而在犬夜叉說會保護妳的瞬間,當犬夜叉砍斷我的左手時,我看得非常清楚。」

原來殺生丸早就看透了,而且時間竟然那麽早,但他也太過份了吧!既然已經知道,幹嘛還叫她去談桔梗的事,那天被叫去談話時,因為太過於緊張,所以沒有多想殺生丸為什麼會知道他們三人之間的事。

回想那天的對話,殺生丸是這麼問她的。

『桔梗對妳來說是什麼?情敵、朋友,還是自己本身?』

自己本身?這句話本身就有問題!

『妳與桔梗同屬於一個靈魂,只不過現在被分成兩個,而被名為籬與桔梗的咒所束縛罷了。』

他怎麼會知道她們原本是同一個靈魂?

就算桔梗跟殺生丸說過她是她的後世,但應該不會說她們之間是如何被分開的,而且她也不會認為桔梗會跟殺生丸說這麼多,因為她是她的另一半,所以她知道,因為如果是她,她也不會說。

『妳們是兩種心同處於在一個身體。』

就算知道她們原本是同一個靈魂,但又如何知道是同處於在哪個身體裡,好吧!因為桔梗早就死了,所以要猜也不難,但他是如何知道是「兩種心」同處於在一個身體?

『身為桔梗的靈魂和心並無消失,只是隱藏在妳靈魂深處,因為靈魂被分開,才會變成現在這種局面。』

他已經知道她們之間是如何被分開的。

『千夜說過,我和她是一樣的,只是桔梗復活,而太羅沒有。』

『沒錯,如果太羅復活,我就會走上與犬夜叉相同的路,可是我現在了解何謂完整的她,而犬夜叉沒有。』

沒錯?就算是自己脫口說出,才會讓殺生丸知道桔梗復活的事,但他卻回答「沒錯」,已經擺明告訴她,他知道桔梗復活的經過。

『妳是否有想過妳為何會出生在有食骨之井的地方?食骨之井為何還存在?而身上為何有四魂之玉?還有妳又是為何來到這?』

他早已經看到她的出生,與犬夜叉的相遇,和那五十年前的因果關係了。

真是的,原來自己這麼笨哪!殺生丸看的如此徹底,跟千夜一樣。

看阿籬那雙快哭的眼神和那自嘲的笑容,考慮了一下。

「但那不是我想看而看到的。」

聽到此,她抬起頭。

「在離開月散里時,我就已經封閉了天玄之力。從那之後什麼都看不到,聽不見自然中的聲音。像是處在一個『無』的世界,什麼都沒有,任何事物都是不存在。唯一真實而存在的東西就是力量、戰鬥、血腥味,和找尋鐵碎牙的執著,以及那句父親臨死之前的問話,那句我一直不了解的遺言。」

風夾帶著一些飄揚的葉子和草,從身旁吹過。那句遺言的答案,卻在那沒見過父親的犬夜叉口中聽到,他一直嗤之以鼻的話,竟然就是答案。

不,他早就知道了,只是在否定,因為他不滿意,他不能接受。

殺生丸看向天空,那白色的雲朵,在蔚藍裡休閒飄著。

那段與太羅相遇、生活的日子。父親遇見十六夜,犬夜叉的出生和父親的死,還有之後一起渡過的日子,都是父親遺言的答案,早在父親問出問題時,他就已經身處在答案中。

「哼!真是諷刺。」他轉向阿籬,嘴角上有道淡淡的自嘲的弧度。「那時能看到妳的過去,可能是因為我跟犬夜叉,千夜跟妳之間的命運……很相似吧……」

相似到他的力量在呼應,在懇求。

 

他們降落在月散里的外圍,腳下的花們在降落後馬上隨方飄至遠方,殺生丸自顧進入入口,而在入口迎接的,是燕子殷依。

「少主。」殷依的表情充滿急迫。

「怎麼回事?」

「這……請您親自去看吧,大夥現在都在輪流守著郡主。」

輪流?

殺生丸快速向千夜的寢房奔去,而在大夥趕到時,頓時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。千夜仍躺在被褥上靜靜睡著,但是她卻發著白與紅交錯的光芒,好像有什麼在蠢蠢欲動,而坐在周圍,以森為首,是柳樹精、青矢、芷紅,正用力量在主子身邊形成結界,非常吃力地不讓那要衝破的力量又更加巨大。

「少主。」清露高興上前,少主終於回來了。

「從什麼時候開始?」

「大約……」

清露說的時間,正是從冥主手中奪回太羅靈魂的時候。

「剛開始郡主只是發光,但沒有其他特別的地方。但是一天天下去,森大哥發現主子的氣好似在抗拒什麼,郡主的靈氣和妖力不停在掙扎。咱們以為只是暫時的,但沒想到前幾天郡主的力量突然爆開,還好大哥即時下結界壓住,不然主子的氣早就流失了。在少主回來前,咱們輪流壓制結界,但是……」

殺生丸看向千夜,怎麼回事?照理說靈魂回歸後千夜應當會甦醒才是,可現在千夜竟然在抗拒太羅的靈魂!

「殺生丸,我在想……」

他轉向出聲的人,阿籬。

「會不會是千夜在害怕什麼?當初看到太羅時,她是那麼高興且平靜,所以會不會是千夜在恐懼什麼,才不接受太羅的靈魂?」

聞言,殺生丸稍微愣住,的確,千夜刻意與他劃下的界線,他到現在還未釐清癥結點在哪,千夜在怕什麼?現在交錯的力量像極在求救,卻又不要求救的矛盾。

難道說……

「籬,妳說千夜和太羅,與妳和桔梗很相似,對嗎?」

「……對。」

「妳是否有害怕過,如果犬夜叉選擇桔梗,妳會如何?」

阿籬和犬夜叉頓時一愣,然後阿籬徐徐點頭。

「明白了。」

殺生丸踏上前,進入結界,馬上就感覺到自身的力量在共鳴鼓動。他蹲下身,緩緩將千夜抱進懷中。

「我是不知道妳在怕什麼,但是……」他眼微瞇,眼極深看她,「聽清楚,幾百年來我看得很清楚,我殺生丸要的,只有『一個』而已。」

殺生丸的話像是有魔力,在周圍的力量慢慢緩和,變成溫暖的光圍在千夜身邊,然後緩緩融入千夜體內,森等人放開結界大口喘氣,看正在微微發光的郡主,然後注意力馬上就被少主的左臂和腰上多出的刀嚇住了。

『她的靈魂……已經安定了。可是……』還沒醒,還需要時間嗎?

而且不只如此,之前就注意到千夜的靈魂不完整,如經太羅的靈魂已歸位,但靈魂依舊不完整,問題到底出在哪裡?

他緩緩放下她,蓋好被,手指稍微撫摸臉龐。

「去拿淨身池的水,在周圍設下結界。」

「是。」

殺生丸起身,正在思考時,丹芸慌慌張張跑來。

「少主!不、不好了,夫人來了!」

夫人?其他人是稍微一愣,什麼夫人?

但殺生丸可不同,他馬上在整間房間設下強大的結界,然後向外奔去。大夥好奇,所以都跟上去看看。

「夫人,請您等一下!」石娘不停想阻擋。

「怎麼回事?」

「夫人,對不起,吾等無意冒犯。但是……」

「殺生丸回來了是吧?他竟然回到這裡,看樣子記憶應該恢復了。」

「是,少主是回來的,但是……」

「還有其他的味道,他還帶其他人回來?」

「夫人,請您……」

但不管石娘如何阻擋,她還是一昧向前行,來到……太羅的墓前,放上鮮花。然後緩緩轉身,瞪視一臉不悅的……兒子。

大夥,除了小玲、琥珀還有邪見外,所以人都愣住,這個女妖……跟殺生丸好像!

「是殺生丸殿下的母親大人耶。」小玲吶吶說道。

『真不知道在這個節骨眼,她來做什麼?』邪見只能流冷汗。

女妖環視其他人和從未見過的花精們,視線最後落在犬夜叉身上。

「好好好,殺生丸,真沒想到啊。你就是……犬夜叉吧?」

犬夜叉一愣,她知道他。

「雖然許久不見,但憑你這身火鼠衣,我不會認錯。果然,你跟你母親還真像,但是……身上這股氣息,卻像極了鬥。」

她邊看犬夜叉,餘光邊看向另一邊……那有殺生丸強大結界的方向。

「妳來做什麼?」殺生丸終於忍耐不下了。

「唉呀,殺生丸,跟母親說話怎麼用這種口氣。別忘了你沒有母親我,也無法掌握冥道殘月破喔。而且我來看看太羅,不行嗎?」

除了小鈴等人,大眾完全一愣,殺生丸的……母親!

「倒是這裡變得熱鬧許多。」

她轉向墓碑,眼哀傷地撫摸。

「你想起來了是吧?不然你不會回來。」

「……」

她撫摸墓碑的掌,溫柔且憐愛,那雙眼,像極了一位母親的眼神。

「我是『血姬』,正如剛才所說,是殺生丸的母親。」

他又轉向犬夜叉,使他又一愣,雖然這位夫人的眼神沒有讓人寒毛直束的感覺,但就是很奇怪,因為……她好像在看什麼。沒想到她到犬夜叉面前,用纖細的手托起犬夜叉的臉龐。

「果然吶……」她嘆道,「鬥,我不是不了解,你為什麼會愛上她。」

血姬的眼神,突然無奈起來。

「犬夜叉,你母親是個美麗堅強的女人。」

「嗯?」她是……在稱讚嗎?

「我見到你母親時,正是她懷上你的時候。」

「我媽媽……」

「十六夜……是個堅強的女人。」

那天,她因為想知道被夫君看上的人類是個怎樣的人,所以前去看一下。十六夜見到她,反而熱情招待,一點都沒有害怕的意思。

「妳知道妾身是誰嗎?」

「是,妾身知道。」

「那妳……不怕嗎?」

「不,因為鬥說過,夫人並不是個趁人之危的人。」

然後,她的視線落在十六夜圓滾的肚子上。十六夜微笑,雙手很高興且溫柔地撫摸肚子。

「不後悔嗎?」血姬忍不住問道。

「不。」

「為什麼?」

「因為……我愛他,鬥和這個孩子,我愛他們。」

「人類還真是奇怪,專門自討苦吃。」

「嘻,讓夫人見笑。難道夫人不是嗎?」

「……」

「夫人?」

當時她沒有回話就走了。血姬的手放下,看了看驚訝的犬夜叉和殺生丸,苦笑。

「犬夜叉,說真的,你母親雖然堅強,卻沒有國母的風範。我會和你們的父親在一起,是因為我的力量、背景,以及治國的手腕,才得以在眾妖前信服。所以當時……我真不知該如何回答。」

她看了看犬夜叉,再看了看殺生丸,眼中的無奈,好似又更深了。

「你們還真是兄弟。而且……」

看向犬夜叉的鐵碎牙還有殺生丸的天生牙,以及……爆碎牙。

「殺生丸,你做到了,你超越了鬥。高興嗎?」

「……」

「你終於知道,你以前有多愚蠢嗎?」

她又看向小玲、琥珀,還有犬夜叉身邊的阿籬。

「你們兄弟兩,都遺傳到你們父親奇怪的一面。人類對你們而言,吸引力究竟在哪?」

她不是不了解夫君愛上十六夜的原因,因為十六夜與她的不同,十六夜是人類,軟弱且需要保護,需要在掌心細心呵護。

「還有殺生丸,你在那藏了什麼?」

又看向結界的方向,而殺生丸赫然上前以身擋住。

「妳管不著。」

「是嗎……我可愈來愈好奇了。會讓你有這種反應,如此緊張,難道說……是太羅所說的那個人,你遇上了?」

「什麼?」母親在說什麼?

「太羅真是傻啊,竟然將整顆心都放在你身上。要不是看在太羅的面上,為母我一定會自行決定你的妃子。」

「什麼意思?」

但她沒回話,直接跳上前閃過殺生丸,朝那方向飛去。見狀,殺生丸赫然迅速飛上前伸出利爪,即時擋住血姬,現在空中瀰漫一股如狂風暴雨般憤怒的氣息。

「讓開,殺生丸。」

他沒打算讓。

「你打算跟母親,打嗎?」

「……如有必要。」

換血姬一愣,然後更加往結界的方向看,然後看向下面的森。

「森,你帶殺生丸去看過了嗎?」

「還沒,夫人。」

「看什麼?」殺生丸看看母親和森之間。

「森,你打算要等到何時?」

「就快了。」

「森……」

殺生丸陰沉的聲音,還有毛骨悚然的怒容,使森馬上屈膝下跪。

「少主,在下的主子是少主和郡主,除此之外,就算是夫人,在下不會聽任何人的命令。」

「那這是……」

「對此一事,在下只是遵從郡主的命令。」

「……太羅?」

「是。」

「……晚點再說。」

「是,謝少主。」

殺生丸的視線又落回血姬身上,雖然母親的殺氣提高不少,但是他不了解母親究竟在氣什麼,因為母親極少如此火大。

「殺生丸,你是讓,還是不讓?」

「不。」一個字,就透露出他的堅決。

「那就別怪母親我,不客氣!」

血姬朝殺生丸攻過去,瞬間變成犬妖,而殺生丸也變成犬妖阻擋母親的攻擊,母子兩人就這樣在空中大打出手起來。

「這……可惡!到底怎麼回事?」

犬夜叉一手正要拔起鐵碎牙時,馬上就被森按住。

「犬夜叉少爺,請您不要插手。」

「但是……」

「請您不要插手,不管如何,如果您或是各位插手的話,少主的自尊是不允許的。」

「這時候還管什麼自尊!」

「因為事關郡主,所以……請您與諸位不要插手,請相信少主。」

森極度認真的眼神,才使犬夜叉放下手,與大家一起膽顫心驚看打鬥的母子倆。

但是愈看,他們愈擔心,也愈來愈不能理解,因為血姬處處不留情,但是殺生丸竟然只是阻擋!

雖然森說不要插手,但是犬夜叉看向後方的墓,還是拔出鐵碎牙。

「犬夜叉少爺!」

「我不會出手,只是以防萬一!」

天空交起雷電,血姬和殺生丸打得難分難捨,血姬一直想上前察看結界的方向,想知道殺生丸究竟在藏什麼,但沒想到殺生丸卻全力阻擋,不攻擊!

「殺生丸!你究竟是怎麼回事?」

他無語。

「你找到了是嗎?就在你的結界內!」

什麼?

「那個能讓你了解,那種不知言語之情酸楚的人,你找到了嗎?」

他又擋下母親的震怒!

「太羅真是傻,傻到連我都為她不值!或許我千不該萬不該,與出雲大人同流合污!」

血姬的怒火提到最高點,她凝集妖氣,轟一聲朝殺生丸毫不留情劈來,殺生丸馬上就閃過,但是……妖氣現在所攻擊的方向,是太羅的墓!

犬夜叉馬上舉起鐵碎牙擋在墓前,張開血紅的結界,他一定要擋下!

「太羅!」血姬沒想到自己竟然失控,她清楚自己的力道,來不及了!

殺生丸俯衝而下,追過妖氣,在妖氣重重攻擊的瞬間,他踏穩四肢,以身擋在太羅的墓和犬夜叉面前。

「殺生丸!」

犬夜叉在下方,親眼看著兄長以獸身完全抵抗嚇阻這道,連他都感覺到的強烈攻勢。

咚、咚咚……咚咚……

『咦?』

犬夜叉緩緩看向鐵碎牙……

『鐵碎牙……在呼應?』

在殺生丸的妖力與血姬的妖力相互抵制時所散發的閃光下,犬夜叉感覺到鐵碎牙的鼓動。然後……突然間,一股巨大的潮流排山倒海淹沒了他。

空白的畫面,亮光……

『握緊,背挺直。』

犬夜叉愕然瞪大眼,因為……在風吹拂下,在春文閣中,幼小的他正坐在殺生丸盤坐的雙腿間,他手握著筆,而殺生丸握住他握筆的手,一筆一話在教他寫字。同時太羅正端著茶點到身旁,一臉高興不已。

犬夜叉,幼小的他回首,抬頭對上殺生丸的眼睛,雖然他依舊面無表情,但是眼中卻含著笑意。背後傳來的溫度,還有此時和協燦爛的畫面……

又一道衝擊,畫面像是走馬燈,殺生丸在藥園教他草藥,在母親十六夜面前教他撫琴,還有……還有……

『太羅……姊姊……』

那些在月散里,與殺生丸和太羅以及他的一切,還有母親……高興感動的淚水……

每一個陪伴、教導,在殺生丸還有他,以及母親之間,絕對少不了一個人。

全部……想起來了……

轟!血姬的妖氣終究因抵不過殺生丸強大的妖氣,頓時散滅在空氣中,動動震盪,吹起一陣短暫的狂風,在樹林和草原掀起大浪。

血姬變回人形,驚愕看著下方的兒子,「殺生丸……」

他慢慢由獸身變回人形,馬上屈膝一跪,身體險些受不住。

「殺生丸!你……」

驚醒的犬夜叉馬上上前,下意識想扶他時,殺生丸已經緩緩站起身,一手舉起護著後方的墓碑,身上有多處灼傷正在冒青煙。但他豪不在意。他喘息,眼凝視空中驚愕的母親,稍回首查看太羅的墓碑,完好如初,沒有一絲破壞。

看到此,血姬更加驚愕,因為兒子臉上……鬆一口氣的表情……

「殺生丸,你到底是怎麼了?」她飛下,還是一臉不敢置信的疑惑,「你究竟是怎麼回事?你不是找到那個人了嗎!為什麼還會對太羅有這種……理解情為何物的表情,護著她的墓!」

他無言,但眼神卻頓時黯然。

「太過分了吧!就算母子吵架,但也不能……」

「夠了,犬夜叉。」

「但是殺生丸!她差點……」

「夠了。」

堅定的聲音,卻沒有不悅,讓犬夜叉難得乖乖閉嘴。

殺生丸從頭到尾,眼神都沒離開過血姬,接著他淡淡說了一句話,更讓血姬傻住。

「您氣消了嗎?母親大人。」

這樣的語氣,還有眼神……

「哼,你真不愧是你父親的孩子,父子倆竟然會說同樣的話。」

過去,她鮮少發脾氣,但是每當她發脾氣,夫君都會任由她發洩在他身上,等她平靜下來後,夫君往往都會說一句。

……血姬,妳氣消了嗎?

然後夫君,會溫柔地將她抱在懷裡,繼續安撫她。

「呵,殺生丸,你已經有多久沒叫母親大人了?」

「……」

「你這孩子還是一點都不可愛。太羅可比你可愛多了,但如果太羅叫我母親大人,你會不高興吧。」

「……請您說清楚,什麼與出雲大人同流合污?」

現在換她無語。雖然不想說,但是……

「你去過浴德村了吧。相信你應該知道,關於太羅的一些事。」

「……嗯。」

「太羅真是個傻孩子,傻得可愛……」

某一天,血姬把太羅叫來,因為她的義父深堂出雲已經當面回絕他們,不會停止幫太羅相親,其中還包含了幾個原因,以及他身為義父的任性和擔憂。

「夫人,您找我?」

「太羅,那個……」

「是,小的知道,您與大將已經知曉了。」

「但現在先不管鬥怎麼想,我有個想法,想聽聽嗎?」

「只要夫人願意,小的當然洗耳恭聽。」

「太羅,我倆都知道,也很清楚妳的心意和所擔憂的事實,但是……如果讓妳成為側室呢?」

「夫人!」

「子嗣當然不能斷,讓殺生丸先有個眾妖能信服的妃子,然後……」

「夫人,萬萬不可。您的心意,小的心領了。」

「為什麼?這樣妳依然可以陪在殺生丸身邊哪!」

「夫人,因為……小的身上有部分,屬於人類的軟弱。」

當時她真的傻住了,因為太羅在笑,那份苦笑讓她極度不舒服。

「小的很自私,因為……我想獨占他。」

太羅的確在笑,但現在的笑容既甜蜜又可愛。

「現在,我還能在他的懷抱裡撒嬌、耍任性,但是往後,在某一天,這個懷抱就不再屬於我。我想獨占他,不想與其他人分享,完完全全獨占他。」

接著,太羅摸上自己的肚子,抬頭凝視血姬,無奈微笑。

「夫人,我不易生孕,光憑這點,我就無法已那種方式待在他身邊。再說,我不想改變現在與殺生丸的關係,因為我知道,當您或大將想將我們以這種方式牽在一起時,殺生丸只會離我遠去,最後連最普通的朋友都不是。」

「太羅,妳會不會想太多了?」

「不,就是因為我了解他,所以才敢這麼想。殺生丸很敏銳,相對也非常敏感,在長久下來沒有改變的事,突然一夕之間全變了調,他不可能會接受,反而會一步步就此遠去。或許殺生丸會接受您的提議,但如果在未來裡,要我親眼看他牽著另外一個女人的手,我做不到。」

「那妳為什麼不讓殺生丸愛上妳?我一直不是很了解。這條金蘭的界線是妳自己設下的,為什麼?難道就因為妳不易有孕、怕眾妖反叛,怕西國根基瓦解?」

「沒錯。」

「但是太羅……」

「夫人,我了解大將建立西國的辛苦,也了解大將知道,殺生丸有能力,並會建立自己的國度,不需要繼承。大將與殺生丸的強大我都了解,也相信殺生丸會突破眾妖的想法,但是……夫人,說穿了,是因為小的很自私,自私到可以放棄,寧願隱藏事實。」

太羅看向天空的雲朵,那麼悠閒漂流,如果她能有像天空的豁達,或許就不會如此痛苦。

「您還記得之前那場爭鬥嗎?」

有一群妖成群結黨,要打敗犬大將佔領西國。那時太羅打前鋒,在戰鬥的過程裡,她聽到眾妖的怒吼。

妳很有實力,所以犬大將重用半妖我們認了!

但是我們無法忍受殺生丸殿下身邊的女人,竟然是半妖!

那樣強大的殿下,我們敬重的犬大將,為什麼會選妳這種半妖為殺生丸殿下未來的妃子!

殿下的伴侶應該要像夫人那般強大的女人!

可見大將和殿下早已被妳迷惑!

這場仗只要除掉妳,就行了!

當時血姬完全傻了,他們以為那場戰鬥,只是挑臖,只是叛亂。

「有心者所放出的流言,是爭鬥開端的棋子。雖然當時的眾妖中,有一半真只是想打敗大將和殺生丸而留下威名,但是有另一大半,是為了心中的崇拜。」

「那是他們無知,妳不需理會。」

可,太羅搖頭,「夫人,如果只針對我還無所謂,但是……那場爭鬥波擊了我的家人,這點我無法忽視。」

為了逼她就範,群妖以浴德村作為威脅,要不是殺生丸和大將及時發現,浴德村早成一片荒無血海。

「夫人,自從我們相遇,自從小的成為他身邊唯一女性玩伴開始,眾妖就在擔心,未來裡我是否會坐上犬妃之位。大將是否會選我作為殺生丸的伴侶,因為大將與夫人對小的特別,那超越一般的關心和照顧,讓崇拜大將的妖們開始緊張,先不管大將和夫人有無此意,對他們而言,是不希望自己崇拜的強者有任何一絲汙點。夫人,我很膽小,很自私,很懦弱,沒有勇氣,如果只有我會受傷無所謂,但是……因為我而讓家人、喜歡的人、在乎的人受苦,我真的做不到……」

太羅的眼眶,有淚。

「所以我寧可放棄。如要得到,就要全部,不然就什麼都不要……一點都不要。就是因為我懦弱,所以在殺生丸和家人間,我選擇了家人。」

所以她給自己放棄希望,只要能留在他身邊,只要能看著他,不管未來她是否會與他人在一起,只要還能看著他就夠了,要知足,她不能貪心,也不可以貪心。

「夫人,現在我還能待在他身邊,就是多虧殺生丸什麼都不知道。就是因為他不知道,所以現在……我還能獨占他。」

因為他現在不知道,所以還能獨佔。但,要是他知道了,她還能留在他身邊獨佔他嗎?

說真的,她沒勇氣去問,沒勇氣去想去嘗試,更沒勇氣去面對,因為她很膽小,怕只要說出來,只要他發覺,他們之間會連朋友都不是。

太羅微微一笑,好像只要笑,痛苦就會消失。

「而且這樣長久的時間下來,他什麼都沒發覺,不就表示殺生丸對我的感覺,只在金蘭之間。所以當哪天,他能發覺這種心情時,那人絕不會是我。就如同我告訴義父的,如果殺生丸發現我的心意時,不是我死了,就是我瘋了……」

血姬默默看向墓碑一眼,然後才轉向震驚不已的殺生丸以及各位。

一切不為別人,只為自己,是太羅為自己的自私。

「如果太羅答應,那我會在往後讓她成為你的側室,然後以『目前找不到滿意的犬妃人選』為理由,讓你只有太羅這麼一個側室,接著賭賭未來裡,你們之間會不會有變化。」

她緩緩上前,再次撫摸墓碑,好像想藉此撫摸裡面的靈魂。

「太羅身上有成為一國之母的天份,先撇開她的心意不說,太羅與你之間有種難以形容的默契。從以前開始就這樣,你什麼話都不說,她就明白你想做什麼。她實在是……很適合成為君王的左右手。

殺生丸,君與臣,伴君如伴虎。太羅很有資格作為你的賢臣,跟其他人一樣,因為她敢罵你、頂撞你,又不怕哪天突然被你殺掉,她相信你們之間情誼,並不會一點小事而瓦解。

她跟你和你父親上戰場,那樣的氣勢和勇氣,以人類來說實在難得,因為我也跟鬥上過戰場指揮軍隊,所以我能感受到太羅所隱藏的魄力在哪。

殺生丸,太羅是一頭睡獅,如果有機會爆發,如果她今生為男子,如果她有強大的野心,相信你們會成為很好的對手。

雖然她不易身孕,但你父親跟我對此不介意,因為比起世襲繼位,你父親更相信『傳賢不傳子』對一國來說比較好。雖然我們不在意,但是太羅在意,而且是非常在意,因為她知道眾妖所崇拜追隨的,是鬥和你的強大,如果選擇了連半妖都不是,連生孕都不能有的她,那眾妖就會懷疑鬥與你的領導,進而讓有心人慢慢瓦解西國。

所以我當時想,不讓太羅成為正室就能緩和這種情況。如果太羅答應……我以為以她對你的深情,她會同意這個提議。但是沒想到……連我都沒想到,她竟然拒絕了。」

……血姬,太羅當然不會答應,因為就如她所說,她身上有屬於人類的軟弱……

「連你父親,都這麼說。」血姬閉上眼,回想當時太羅感激的笑容,「殺生丸,你知道太羅所說的,在哪天你知道她的心意時,不是她死了,就是她『瘋了』,是什麼意思嗎?」

「……」他已經經歷過……

「沒錯,雖然你沒說,但是我猜得到。太羅死前……告訴你了吧。但,如果太羅沒死,那在往後的未來了,她會隱藏這樣的心意孤獨一生,或是在另嫁他人時微微透露,如你還未察覺,太羅就會帶著這樣的心意成為別人的妻子。」這樣的她,的確瘋了。

什麼!

「這樣的太羅……殺生丸,你知道我為什麼為太羅感到不值嗎?因為你忘了,太羅死後,你竟然將她的一切全部選擇遺忘!」

飄落的紫色花瓣,落在墓碑上,像是應和血姬說不出的疼痛。

「我不是一定要你選擇她,如果對她無意,我不會強迫你,太羅更不會強迫你。但是那些過往,你竟然選擇遺忘,連犬夜叉的記憶都封印,連自己的記憶一起封印。」

殺生丸和犬夜叉同時一愣!

「我是怎麼知道的?我當然知道,因為就在你前腳離開月散里不久,就在你剛封印犬夜叉記憶離開後不久,我就趕到了。本來還想找你理論,但是沒想到……你竟然就這樣消失無蹤。這次要不是因為天生牙,你還不會來見我這個母親吧!」

看母親難得孤單寂寞的背影,殺生丸眼神一暗,他知道父親和母親非常喜歡太羅,非常……非常喜歡……

血姬轉過身,再次看向結界的方向。

「讓你懂得心酸心痛的人,既然遇到了,就讓我看看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殺生丸,難道還要為母的求你?」

「……現在不是時候。」

「……什麼?」

「現在不行。」

「意思是……你往後會將人帶給我看?」

「……嗯。」

「是嗎,我知道了。那我會等,但如果太久,我還是會來。我要替太羅看看,讓你懂得那份情感的人,是個怎樣的人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我累了,暫時還不會來煩你。」

「……石娘,送母親大人回去。」

「是。」

「不必,我自個回去就行了。」

「……送母親大人回去,帶上『靜壤波』,多一些。」殺生丸堅持。

靜壤波,是他們調製能安定心神,讓身體放鬆的香,能安撫一切繁雜。

「是。夫人,請隨奴家來。」

「靜壤波?殺生丸,你給這香……是想讓我好好睡一覺嗎?」

「……」

「呵,你真的不一樣了,稍微變得可愛些。好吧石娘,送我回去,但我還有事要先回王宮處理一下。還有殺生丸,你放心,犬城那邊我還不會說你已經回來了。喔!對的,順便告訴你,現在犬城中除了兩位老臣還有三武將外,已經沒有其他家臣。因為你並沒有繼位,大夥又不知道你何時回來,索性都離開了。雖然根基沒瓦解,但是……這樣毫無君主在位的情況,挺孤單的。一切,都如你父親說的一樣。西國……其實很弱……」

……殺生丸,西國其實很弱,除了手邊信任的幾個家臣外,其他都是盲目追隨看不見的強大。雖然知道事實是如此,但是我也知道我沒時間看它茁壯,因為光憑現在的根基還不足夠。但是我相信你,你能讓西國更加壯大,並非領土,而是心。我相信太羅會幫你,你們能一起,將西國變成我所沒見過的強國……

父親的話,他在太羅為她擋下攻擊犧牲後,以及五十年前與妖貓一族的征戰中,完全領悟到。

西國很弱,西國的心很弱……

血姬走了,這般歪歪扭扭,曲折不已的心情,以及不知道的過往種種,在突然一夕爆發開來後,意外平靜,非常平靜,靜到好像只要閉上眼睛,睡醒後,還是什麼都沒有改變一樣的……平靜……

月色矇矓,殺生丸靠坐在靜思亭中的圍欄上,俯瞰湖面上的月,想到母親所說的話,還有千夜刻意與他劃下的界線,好像慢慢地領悟到什麼。

腳步聲史他緩緩回過頭,看見犬夜叉以及其他人進入靜思亭,而犬夜叉則是很掙扎看著他。

「我有話要跟殺生丸說,你們先離開。」

犬夜叉看著殺生丸的眼睛,緩緩對其他人說道。他們彼此看看,然後擔憂地離開。幾秒鍾過去,犬夜叉一掌重重打在脖子上,然後就飄下一個小小的身影。

「你也一樣,冥加爺爺。」這個死老頭。

「好過份……犬夜叉少爺,老奴只是擔心。」

「擔什麼心,給我滾!」馬上就把他扔得老遠,只能聽到冥加的哀號。

哼!終於可以好好談談了。

犬夜叉盤坐下,看向殺生丸,像他這般靠坐在欄上,有一種連他都感覺到的帥氣。

唉……他是吃錯什麼藥啦!

「有事?」

還有他說話永遠都這麼簡單!

看殺生丸平淡的眼神,那雙眼睛,想起小時候,更是想起冥加對殺生丸說的話。

……其實……犬夜叉少爺算是間接見過老爺……

他間接見過父親,現在也想起來了,冥加是在說那件事吧。哼!沒想到他小時候那麼單純,還是那時已經病糊塗了,幻覺和現實都分不清楚。

想到今天從血姬口裡聽到的話,他想一想後輕笑一聲。

「太羅姊姊……」

殺生丸一愣!

「我以前好像是這麼叫她。姊姊、姊姊叫個不停。喜歡跟她玩,喜歡……有她的陪伴。」那是一種與母親不同的溫暖。

「你……想起來了?」

「嗯,全部,很清楚。多虧今天你們母子吵架,打醒我的腦袋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冥加爺爺說的對,我的確恨你,因為你竟然封印如此美好的回憶。我的想法跟夫人一樣,為太羅感到難過。」

「……是嗎。」的確是他的自私。

「太羅曾經問過我,假如有一天她不在了,我會不會想她。」

「什麼?」殺生丸一愣。

「我會,我是這麼回答,但是你知道當我沒沒頭沒腦說,你也會想她時,她是一臉驚訝嗎?」

太羅高興抱緊小小的他,撒嬌似地用臉頰磨他的小臉。

「哇,犬夜叉會想我嘿,好高興喔!」

「又不是只有我會想妳。」

「還有誰呢?」

「媽媽、冥加爺爺、森、清露、炎、石娘、青矢、芷紅、丹芸、妤茜,還有……」

犬夜叉可愛地拿出小指頭一根根數。

「還有?」

「還有……殺生丸哥哥。」

他永遠記得,當時太羅嚇一大跳的表情,然後露出一個他不能理解的孤寂苦笑,並摸摸他的頭。

「犬夜叉,你還太小,所以有些事還不了解。」

「嗯?」

「犬夜叉,你聽好,快樂的回憶要記住,悲傷討厭的回憶要收好,等將來能接受時,再將悲傷的回憶遺忘,因為到時就表示你已經堅強到能接受那份痛苦,所以可以忘了。」

殺生丸瞠大眼,難道太羅早知道……他會選擇遺忘?

「『快樂的回憶要記住,悲傷討厭的回憶要收好』,我現在了解了。」快樂的回憶不能遺忘,悲傷的回憶,是給自己的警惕。

「太羅她……」

「當時我也很白痴問她,會不會成為我真正的姊姊。」

那時他不知道一句無心的話,究竟給太羅多大的傷害。

犬夜叉站起,轉身,眼注視道路旁的一朵小巧的野花。

「你說等我恢復記憶,就會告訴我一切。現在我記憶已經恢復,過去的種種如此清晰。所以,我不要了。」

「……不要?」

「對,我只有一個問題,為什麼你不殺了媽媽和我,對你來說易如反掌。為什麼留下我們?」

「……不知。我只知道,她會哭。」光是想到她落淚的樣子,他的殺意就沒了。

「嗯……好吧!那細節我就等千夜醒後再問她。還有……」

微風吹過他們,一樣的白髮在飄蕩,中間好似有什麼東西正在緩緩相接。

「既然……你已經知道對方的心意,這次就好好回應,哥哥。」

殺生丸微怔時,犬夜叉已踏出靜思亭離開了,他依舊在亭內,看向隨湖水蕩漾的月亮,想到百年前的種種,想到現在,想到……

……這樣長久的時間下來,他什麼都沒發覺,不就表示殺生丸對我的感覺,只在金蘭之間……

「妳錯了……」

她從未掩飾,從未……

「深暗下,何為前方?閉上眼,若似見到卿。不敢說……不敢說……」

不敢說……

不敢說……

冥雨,為何取作冥雨?

因為……希望在那場雨下,還能見到……聽到……

……殺生丸……

叫自己的,溫暖聲音。

森領著大家踏在小道上,一直往深處而去。雖然依舊在月散里的範圍內,但是阿籬她們沒想到月散里比他們想像的更大。

走著走著,樹林變成竹林,森突然在一處崖邊停下。

「少主,在下現在所要給您看的,是郡主一直以來最珍惜的東西。」

最珍惜?

「郡主給在下的命令,是哪天她離開後,請在下替主子全數焚毀。」

一陣狂風吹過,掀起竹林的動盪。森凝視殺生丸微訝的雙眼,希望自己的決定並沒有錯。

「但是少主,在下想違令。不然……至少在您看過後,在下再依郡主的命令毀掉一切。雖然這麼說,但是在下是真的……捨不得。」

森舉起手,掌朝向斷崖,凝集力量。狂風在舞動,竹林跟著吶喊。眼前的斷崖消失,出現一棟很大的雙層樓房,斷崖只是幻影。

「結界?」殺生丸上前,看了一下道路旁的兩個石燈籠,以及上面鏽色的血滴。以血為媒介的結界,太羅究竟在隱瞞什麼,需要如此極端?

房子看上去很普通,數多的窗戶,它孤獨地豎立在竹林中,玄關上掛著一副匾額,刻著「隱竹宣」。

森來到玄關,手拉上把手。

「少主,各位,請。」

拉開玄關,接著是一連串碰撞聲,所有窗子都一致敞開,而從門口像內看,大家震驚地說不出話。因為一直直看過去,那是畫,兩張用絲慢慢織成的畫。

「父親大人……」

「老爸……」

沒錯,那是他倆的父親,西國犬大將,鬥牙王。他威嚴卻不失嚴肅的臉龐,散發君主的高尚,同時也有父親溫柔的眼神,另外還有一張他獸態時的模樣,看起來就有君主的架勢。

還不止如此,犬大將的左右也有一張一樣用絲織成的畫,右手是殺生丸的母親,血姬;左手是犬夜叉的母親,十六夜。同時,血姬也有一張犬妖時的畫像。

他們兄弟倆同時踏入,但是才剛進入,馬上就被周圍的景色移不開目光。這裡很寬大,豎立一排排的隔板,而隔板上則是掛著一幅幅的畫,一整間全都是。

大夥入內觀看,畫中的每個神情、景物都栩栩如生,好像能看到當時的情景一般。有深堂出雲還有太羅在浴德村的家人,犬夜叉和十六夜,犬大將和血姬夫人,森等人和月散里的各位,還有一些她們還不知道的人或是妖怪。

逛著逛著,犬夜叉經過一幅畫前時頓時停下腳,不敢置信瞪大眼睛,他有沒有看錯!

騙人,這不是真的!

太羅騙人,是她在幻想!

「犬夜叉,你在看什麼?」

阿籬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,犬夜叉嚇的趕緊擋住畫。

「沒、沒什麼!」

「嗯?你幹嘛臉紅?」

「誰、誰臉紅啦!」

阿籬眼微瞇,懷疑地描向被犬夜叉擋住的畫。

「犬夜叉。」

「啊?」

「坐下。」

碰!

在犬夜叉倒地的同時,阿籬看到畫頓時為之震驚。另一方面,其他人聽到碰!一聲,注意力紛紛轉向他們,只見阿籬邊看在另一邊沒注意到他們的殺生丸,邊舉起靜聲的手勢。等大家都到那幅畫前時,臉上的表情都跟阿籬一樣,然後一致很有默契地噗!一聲,憋住笑。

好可愛!

太可愛了!

溫馨又可愛!

月散里的垂櫻下,殺生丸躺在樹下睡著了,但是在他胸上,在毛皮中卻趴著一個紅色的小身影。殺生丸抱著小小一臉睡得香甜的犬夜叉躺在櫻樹下沉睡,溫馨地讓人捨不得叫他們起床。

「這是郡主當下就馬上畫的。」森小聲說著,並描向還未發現他們,自顧逛畫的少主,微微提笑。

凝視畫中的兄弟倆,好像都能看到太羅在笑呢!

「森。」

殺生丸的聲音突然出現,大家頓時很有默契,迅速用人牆擋住。

「是?少主。」

看一眼趴在地上的犬夜叉,只見犬夜叉快速坐起來,整個人轉向一旁,不敢看他。雖然有點奇怪,但殺生丸不在意。

「二樓是什麼?」

森明顯一震,他抿唇緊握雙拳,好像在壓抑什麼,最後還是走到樓梯邊。

「這請,少主。」

來到二樓後,殺生丸馬上就說不出話。二樓分成前後兩邊,一邊朝向大門的方向,是一張很大的桌子,上面有紙、筆、硯,樓梯對面是一台織布機,而另一面……

「都是殺生丸殿下!」小玲哇的一聲。

與樓下一樣的隔板,只是數目不多。面對桌子的牆上,掛著一幅刺繡而成的畫,那是殺生丸,一張完全將眉宇間的冰寒,凜冽的眼神展現的畫,他一身宛如君臨天下的氣勢,就連旁邊獸態模樣的畫也一樣。

緩緩上前,殺生丸手指不由得撫摸。沒錯,手工繡的,一針一線,不管顏色還是繡功都很仔細,整幅畫都散發著一股靈氣,這樣的畫,太羅究竟花了多少時間?

而在右上方,還繡著一首詩。

 

文月藤花,黃珀白銀

冷凜之月,龍隱君臨

四季遙望,笑藏妾心

凝視君顏,只要相隨

 

「只要相隨……」

殺生丸呢喃唸出,同時看向右邊,是他坐在紫藤樹下。幽幽紫花垂落,靠坐在樹下的殺生丸,感覺既沉靜又沒威脅性,沒讓人覺得千里之外的距離。左邊,是一張他的側臉,視線好像是從下偷偷向上看,殺生丸的眼睛好似凝望遠方,很遠很遠的遠方,是那樣專注,讓人不免想多看幾眼。

其他格板上掛著的全都是各個姿態和表情的殺生丸,難怪在樓下幾乎都沒看到關於殺生丸的畫,原來都在這裡。而且眾多畫中,有很多都是殺生丸的側影或是背影,那是太羅凝神的視線,她把她想愛卻不敢愛,屬於女子的矜持,羞澀地烙在畫上。

「郡主要在下焚毀的,是二樓,屬於少主的部份。一樓,郡主要在下拿給血姬夫人以及送到浴德村。」

只有殺生丸的部份……要焚毀!?

大夥描向殺生丸,他的眼神不知該怎麼形容,很複雜。

「母親看過了?」

「是,夫人已看過。」

「母親怎麼說?」

「夫人說,由少主定奪。」

眼黯淡下來,母親將選擇權給了他。

再上前看了那張他的畫像,突然覺得畫布和繡線有點特別,稍微撫摸。

「這線……絲朗?」

「是的。」

蜘蛛妖絲朗的絲,所製成的絲綢、布匹和線,現在想起來,絲朗的確有段時間進出月散里頻繁。

嗯?

他注意到一旁的大陶罐,罐子裡是一卷卷紙和掛軸,但是那些……看起來有點眼熟。

「少主!」

等森注意到想阻止時已經來不及了,殺生丸拿起一卷最大的掛軸,緩緩拉開後,馬上就愣住了。

「太羅……」

那是一張太羅的畫,畫中的太羅坐在紫藤樹下,給了一道溫柔又開心的笑臉,披垂的黑髮好像被風撫弄,那樣柔柔的姿態,實在很難相信她隱藏如此巨大的秘密。

但是這幅畫是……

「太羅拿走的?」

「……是。」森據實以報。

「全部?」

「……是。」

殺生丸馬上攤開其他卷軸,每一幅都是各個姿態的太羅,而且都是出自於他殺生丸之手!

沒錯,他畫過太羅,不只一幅,但是很奇怪,每完成一幅就消失一幅,他怎麼找都找不到,沒想到……

「哼,哼呵呵……」

殺生丸竟然在笑!

「傻瓜……」

就如母親所言,太羅傻的可愛。

「森……」

「是。」

「你想違背太羅的命令?」

「……是。」

「我允許。」

「少主?」

「這道『命令』,你只許服從。」

「……是!」森高興低頭行禮,多年來主子的秘密,如今已不需苦苦守後。

殺生丸唇上的淺笑,眼中的溫柔,他知道,門口的石燈籠已經到毀壞的時候了。

風,徐徐吹進二樓。

殺生丸突然抬頭,豎起耳朵,仔細聆聽風的聲音。

咻……咻……

風聲有點怪。殺生丸邊走邊仔細聽,然後眼犀利注視那掛著自己畫像的牆面,他將畫拉起,撫摸木質的牆板,所有人都奇怪看殺生丸的動作,所以都沒發覺到森的額頭已經佈滿虛心的汗水。

扣、扣!

殺生丸舉手敲擊牆面,聲音……有點不太一樣,空空的。

瞄向一臉慘白的森,他靜靜放下畫,對他拿出主子的威嚴。

「後面,是什麼?」

森在發抖。

「森。」殺生丸的聲音已經充滿威嚇。

森的眼睛瞄來瞄去,就是心虛不敢看他。經過幾番掙扎後,他鼓起勇氣凝視他的少主,人向後對了幾步,靠到最牆角。

「少主,您確定要看嗎?」

「什麼意思?」眼微瞇。

「因為後面,是郡主最不想給您看的東西。」

殺生丸一愣,看向牆面,接著整隻掌放於牆面不久後,他明白森的意思了,從裡面傳來一股強大的氣,是太羅的。

「開。」

一句話,給了森答案。森咬著下唇,從懷中取出小刀。

「那麼少主,在下就給您看吧,只希望到最後,您別責怪郡主。」

利刃,在指上劃下血痕。然後森將暗紅的血珠點一滴在角落的牆面上,一道結界解開,角落突然出現另一扇門。森將傷指含進嘴裡,眼盡是傷痛。

「這個結界,是用郡主和在下的血所設的,除了郡主之外,只有在下能開。少主,說真的,在下實在沒勇氣為您開門,請您自個來吧。」

森低頭讓出道路,雖然覺得古怪,但是殺生丸還是上前,推開了門……

咿……呀……

門,開了。但是並沒有想像中會看到什麼東西,反而漆黑一片,看不見任何東西,唯一的光就只有他們所站的門邊而已。

……咻……咻……

風聲?卻感覺不到有風流動。

殺生丸一腳踏進,所以人都聚在門口,他一步步入內,但還是什麼都看不到。

「是誰?」

突然,一道稚嫩的聲音出現,然後從黑暗的空中赫然出現四個小孩,他們不管是頭髮還是衣飾,分別是綠色、紅色、黃色、黑色,大家都嚇一跳,殺生丸也險些嚇到,但察覺他們身上沒有危險的氣息,所以不在意了。

「你是誰?」

小孩們異口同聲問了,殺生丸稍微看看他們,再看一眼門口的森,還有他臉上的不安,更覺得奇怪。

可,就算如此,他還是回答了。

「殺生丸。」

瞬間,他們的眼睛都睜得超大,接著彼此相互對看,高興一笑,但馬上就塌成苦瓜臉。

「我是青木。」綠衣小孩說。

「我是赤火。」紅衣小孩說。

「我是黃土。」黃衣小孩說。

「我是緇水。」黑衣小孩說。

然後又相互對看,再一同看向殺生丸,異口同聲。

「你不應該到這裡來。」

殺生丸眉間一皺,有點不太高興,這是什麼地方,為何身為此地的主人卻不能來。

「為什麼?」

他們又相互對看,好像在考慮要不要給答覆。

「因為,這是她的期望,也是她所害怕的事。」

黑暗中又突然出現聲音,在漆黑中慢慢浮現一點點的白光,光慢慢聚集,接著一個貌似殺生丸,全身雪白的男子站立在黑暗中,他的衣、髮,完全看不到除了白以外的顏色。

「白金。」

孩童們一同叫喚,然後速速飄向他,趴在他的肩上或緊抓他的衣袖。

「森。」

看這面容像極他的男人,他整個人都不舒服。

「不用森大人解釋。」

不等森開口,男人就很不客氣開口了。

「你就是殺生丸?」

這、這男人竟然用如此不屑的口氣對殺生丸說話!

殺生丸再看一眼男子,以及分別掛在他肩上還有手上的小孩一眼,回想剛才的名子,明白了。

『五行之色。』

木表青,名「青木」。

火表赤,名「赤火」。

土表黃,名「黃土」。

水表黑,名「緇水」。

金表白,名「白金」。

他們不是妖。

太羅究竟在想什麼?

以前,他總以為他很了解她,看來並非如此。

「我是。」

「森大人讓你進來?」

「……」

「所以你已經做好覺悟?」

「覺悟?」

「覺悟接受她一切的悲喜。」

悲喜?什麼悲喜?

「你覺悟了嗎?」

殺生丸看了這一片黑暗,再看黑暗中明顯的五人……

「嗯。」他做了回應,他想知道,太羅究竟藏了什麼東西不想讓他知道。

只見男人一臉無力閉上眼睛,好像在考慮,接著像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定般憤然抬頭。他伸出掌,然後有五顆不同顏色的珠子從掌中飄出,整齊排在黑暗中,在男子的掌上方漂浮。

「這些,是她的淚。」

淚?太羅的淚?

「第一顆。」赤紅的珠子飄到殺生丸面前,「喜。是她發覺自己的心意時,那份感動及喜悅。」

殺生丸稍瞪大眼,伸手,讓珠子漂浮在自己掌上。

「第二顆。」白色的珠子飄至前,「悲。是她知曉,不易有子的時候,所留下的遺憾。」

有點心疼,他早已經明確感受到太羅的那份傷感。

「第三顆。」綠色的珠子上前,「怒。這是你第一次相親時,她所流洩的忌妒和羨慕。」

相親!其他人有點訝異,殺生丸相親過?

接著聽冥加還有森解釋後了解,原來殺生丸年少時,曾經被迫與一個公主相處一陣子,因為那位君主有野心,想讓自己的女兒成為西國未來的犬妃,加上身分地位和領地,想與犬大將搭上親家關係。原本很順利,西國眾妖也都很看好,但是最後還是被大將委婉拒絕。殺生丸也想起來,那時太羅的確有點怪異。

「第四第五顆。」黃珠與黑珠緩緩飄上前,「恐與思。這是……她最後一次來此時,所流下的。」

一愣,最後?

「恐,是因已無法陪伴。思,是無法陪伴到最後的,一點喜悅。」

怎麼……有點矛盾。

「請收下吧!然後接下來你所瞧見的,都是真實的現實,無一絲虛假。」

男子手一揮,黑暗中颳起一陣強風。

啪、啪、啪、啪、啪、啪、啪、啪!碰!

光瞬間照射進來,大家不由得瞇上眼睛,稍用手遮住光線,兩旁的窗戶瞬間敞開,而屋頂也敞開一個小天井。乍現的光,還有窗外隨風搖曳的綠竹,都無法讓殺生丸和其他人移開目光。因為在他們正前方……

原本漂浮的五色淚珠緩緩散開,懸浮在房間周圍。而殺生丸則是緩緩上前,其他人也進入房間,男子讓開道路,讓殺生丸能到前方,它的面前。

一件雪白的外衣單獨掛在衣架上,現在它正隨吹進的風緩緩飄動。

周圍除了一個衣櫃,一張桌子,還有地上的青紅黃黑四色的小卷繡線,一大卷雪白的繡線,以及一個插著五支,尾上還有五色線的針的針坐外,空無一物。

殺生丸來到外衣前,看了衣上的亮白,還有一點點點贅似的其他四色,白衣、白雲,黑色滾邊,青色雲影,赤色點綴的花,以及那在白雲間,不易察覺的月與……龍,金眼的白龍。白龍藏在白雲間,如果不近看,根本看不見龍的身影。

整件衣物所散發的氣息,孤傲、強大,震撼的威嚴,像極了殺生丸。

「還未完成。」

殺生丸說道,此為肯定句,因為很明顯,不管是雲還是龍,都只繡了一半。

「對,她還未完成我們。」

大夥一愣,他們?

但是轉眼間就明白了,眼前的男子和孩童,是此件外衣及繡線!

「現在請你稍後方一站,才能瞧清楚。」

殺生丸讓開後,整個場景都變了,他們看見幼小的太羅跪趴在地上,手拿剪刀依所描繪的線剪下身下雪白的布料。

『郡主,絲朗又送布來了。』

『終於來了,擱下吧!』

『是。』

森走進來,將手上的雪白布匹放到一旁。

『郡主,現在做,不會太早了嗎?』

『不會,因為我打算將這個送給未來的他,所以現在開始做,時間還夠。』

『尺寸呢?』

『我稍微量了他和大將的,大概抓一下,一定夠。』

太羅剪著剪著,好像想起什麼,雙頰酡紅,微微一笑,然後一顆淚流下,在掉落布上前,化為朱色的珠子。

『郡主!這是……』森大吃一驚。

『討厭,原來真是這樣。不要緊張,我聽義父說過,我爹的族群有點不太一樣,比較接近上古種族,他們族群有種特性,就是情緒激昂時流下眼淚,有時會這樣。』

『那您是……』

『我高興,我太高興。』

『高興什麼?』

『高興……與殺生丸相遇,並喜歡上了他。』

一旁的殺生丸一愣,看太羅此時臉上的笑,羞與喜相交錯,是那麼舒服可愛。

但是她……從未讓他瞧見這樣的笑。

接著畫面又轉了,太羅已是個少女,此時她正拿著針,縫著已經大致成形的外衣,但是與之前不同的是,此刻她的臉上盡是傷痛。

『郡主……』

『森,不許跟殺生丸說,知道嗎?』

『……是。』

太羅放下針,撫摸自己的肚子,齒咬著下唇,拼命忍住的淚最終還是滴落,一顆白珠墜落在膝上。

看太羅難過的神情,才讓殺生丸想起太羅以前很喜歡小孩,非常非常喜歡,當時他實在不能理解她為什麼那麼喜歡小孩,只當她是天性使然。

再次的畫面,是太羅繡著圖樣,卻一臉生氣,整張臉都皺在一起,連在一旁的森和白金等人都有點擔心她會不會被針扎到。

『郡主,您要不先停下來?』

『森大人說的是,您會受傷的。再不高興那位自傲的君主還有傲慢的公主殿下,也不要拿自己開玩笑。』

『郡主,大將不會同意這場聯姻,您別擔心。』

『我才不擔心,其實我也覺得那公主夠格也夠配。只是……我忍不住忌妒她。』

淚還是順頰而下,一顆青色的珠子滾到地上。她好忌妒,忌妒公主能正大光明與殺生丸走在一起,因為她只是殺生丸的學伴,只是青梅竹馬,她沒有身分,沒有那種身分。

又換了場景,太羅已經脫離稚氣長大成人,但此時她卻滿臉淚痕,抱著那件還沒完成的外衣下襬,痛哭失聲,森在一旁也落下淚水,靜靜與白金等人陪在主子身邊。

『白金,我對不起你們……』

『不……』

『對不起,對不起……我無法完成……』

『郡主……』

『連我都沒想到……嗚……』

『您要毀了我們嗎?』

『恐怕是的……』

『一切都遵從您。』

『你……』太羅有點訝異。

『咱們只是衣與線,因為您的法術,所以咱們才能有形體並能與您說話。本來在您完成咱們時,您的法術就會解開,現在只不過是理由變了,時間提早罷了。』

『嗚……嗚嗚……森,我離開後……請你毀掉吧!除了一樓,其他請你代我毀掉。』

『但是郡主!』

『絕對不能讓殺生丸看到,也絕對不能讓未來的犬妃看到,絕對不能!』

郡主……

然後,順著眼淚滾下的,是黃與黑的珠子。太羅哭得很兇,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,撫摸外衣,這件要在未來裡送給殺生丸的,最後的外衣。

『森,白金,你們知道嗎,其實我有點高興它沒法完成……』

什麼?殺生丸和大夥大吃一驚。

『因為這表示,我無法看殺生丸娶妻,看犬妃伴隨在他身旁。我可以……不用看到那個未來。還記得我說的那場夢境嗎?那是可能發生的未來。說真的,我不想去面對,所以我為此感到有點高興……』

他們凝視主子的淚水,有點高興卻又難過的面容,白金上前,緩緩緊擁住她。

『我的面容,是因為您在製作時一直想著他,所以才會像他。如果這個與他相似的容顏能給您安慰,請您不要忍著,哭吧……』

太羅隨即一愣,然後緊緊靠在白金懷裡大哭,把最後所有的傷心難過、虧欠、不捨,以及一點點的喜悅,全部哭出來。

當殺生丸正欲上前想擁抱絕望傷心的太羅時,畫面已經消失,他們回到原本的房間。

「這些,都是真實的。」

白金淡淡說道,而殺生丸就瞪著那件外衣,握緊拳頭。

「本她完成後,打算如何?」還有,還沒完!

「如想知道,就看這個吧,是她所作的夢境,是『未來』裡有可能會走向的道路。」

五顆淚珠漂浮到殺生丸面前,緩緩發著亮光,景色又換了,他們已不在房間,而是一個大殿堂。

有很妖怪,應該都是西國臣子,血姬也在一旁,但神情卻顯得有些憂鬱,而太羅正與殺生丸面對面,她先看一眼殺生丸後方竹簾後面的黑影,然後提起燦爛的笑容。

『恭喜,你終於娶妻了,現在你不用再為犬妃之位傷神了。』

『嗯。』

『唉,依你的個性,我本來還有點擔心呢,看來是我想太多。』

『太羅……』殺生丸的語氣有點無奈。

『好好好,不囉唆,今是你的大喜之日,我呢,只有一件賀禮送你。』

意指一旁的森上前,森手中拿著一個拖盤,卻顯得有些發抖,盤上是那件已經完成的雪白外衣。太羅捧起外衣,恭敬遞到殺生丸面前。

『這個。』遞出外衣,『是我為你所作的,最後一件外衣。』

『最後?』他一愣,有點不明白。

『對,以後不是由犬妃替你做,就是犬城中的宮女做,我不會再為你做了。』

『為……』

『殺生丸,你已娶妻。』

太羅不等他說完就迅速開口,接著將外衣交到他手中。殺生丸看了看她,然後將外衣打開,所有人驚訝的目光全注視在雪白的外衣上,而殺生丸拿著外衣,好像看到什麼,驚愕瞪著太羅。

現在,殺生丸站在這裡,親眼看這可能發生的未來,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,透過外衣,他看到太羅的心意。

只見太羅淡淡悽涼一笑,又看一眼竹簾後方的倩影,眼回到殺生丸身上,然後在大家,在眾臣子面前,說出她一直以來的心情。

『殺生丸,我喜歡你、愛你,就是……這樣子的你。』

『太羅……』

他仍一眼驚愕,卻顯得有點不知所措,因為太羅的眼神是那樣難過,卻又覺得喜悅。

『所以,我不會再幫你縫衣、製點心,我願意教犬妃,還有犬城中所有的宮女。但是……我已經不會,也不能再幫你做了。』只為你做,這話她沒說出來,但是她已經從殺生丸的眼中知道,他明了她的意思。

『你明白嗎?』

『……』

『殺生丸?』

『……嗯。』他,只能點頭。

『那就好,這樣子……就好,足夠了。』

『但是……』

他還想再說什麼,卻被太羅一手抬起阻止了。

『夠了,已經夠了。拜託……』不要在這讓我難堪……

『……』

『然後我有個請求,請你看在青梅竹馬的面上,以及金蘭的交情上,答應我幾件事。』

『什麼事?』

『我希望你能以金蘭,以青梅竹馬的身分,幫我找到我的歸宿,以及鑑定我未來的夫君。』

什麼!?

『義父當然還是會繼續幫我相親,這只是我的希望。還有,義父在相親時都會告訴對方一個事實,就是……我不易生孕。』

四周馬上傳來驚呼的喧嘩聲,同時也看到殺生丸還有臣子們訝異的眼睛。

『只有這件事,我請求你……』

他瞪著她沒回應,她在逼他!

『殺生丸,求你……』

太羅的眼眶中,已經慢慢聚集淚水,卻倔強不讓它流出來。

『……好……』

他除了答應,不能也不可以給其他回應。

聽到回答,她微微一笑,早已盈滿眶的淚終於忍不住,兩顆淚順頰而下,同時在場的所有臣子還有殺生丸,都驚愕看這位從沒在眾人面前流淚的巫女,第一次在大眾面前哭泣,顯示自己的軟弱。

太羅馬上擦乾淚,接著一笑後深呼吸,吐氣,好像想壓抑什麼,前後不到兩秒,她馬上就給了與以往一樣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。

『好了!只剩最後一件事。』

然後,太羅在大家,在眾家臣的面前,拱手,單腳屈膝下跪。殺生丸和大眾又一陣震驚和錯愕!

『汝,太羅,以忌月巫女之名,給予新任西之犬君,殺生丸,獻上絕對的忠誠與友宜,以汝之名立誓。』

她緩緩抬起頭,對上殺生丸驚愕的雙眼,然後緩緩起身。

『如同我對大將說過的,我會成為你的助力,只要是擋在你面前的阻礙,我會先一步替你收拾乾淨。我倆結義金蘭,我的命是你的。所以……我只會死在你手上。』

然後,他們看到太羅回到這間房間,看了空無一物的衣架,接著走出,最後看一眼那些殺生丸的畫像,緩緩提著沉重的腳步,邊凝視畫,邊下階梯。一樓已經沒有任何畫像了,她離開隱竹宣,森已經拿著火把等待。太羅接過森的火把,緩緩在隱竹宣上點燃。

大火迅速燃燒,隱竹宣馬上成了一片火海。太羅冷冷凝視大火,火光照在她平靜的面容上顯得有些落魄。

在二樓……他的畫像……也隨大火焚之一炬。

火,燒光了一切,她的愛戀,她對他……所有的一切……

然後在未來裡,殺生丸看見自己,親手將太羅送進別的男人手裡,而自己則是站在悔恨與忌妒之中。

原來……即使在這可能的未來裡,他還是錯過她。不管是她對他,還是他對她……

他對她的心,還是那麼晚才發覺……

頓然,一切都消失,所有人都瞪著一雙震驚的眼,回到原本的房間。

「那是……未來裡可能發生的事?」阿籬根本不敢去想像!

「騙人!」小玲連看都不想看,她已經快哭了!

「是真的。」

白金無情回答,再看了站在外衣前方,還在驚愕中的殺生丸。他愕愣瞪著外衣,還有懸浮在空中的淚珠。看到太羅認真專注地縫著眼前的外衣,將它當成重要的事物般,一針一線,細緻綿密地縫進去的,是難以訴說的情意。

但是……君臣?他們竟然成了君與臣的關係!

而他,竟然還親手將她推到別的男人懷中!

瞬間想起,太羅……死的時候,在他懷裡笑得那麼高興,或許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可以不去面對那可能的未來,以及在最後,她還能完完全全獨占他。

眼,黯淡下來,想到那些畫,想到母親所告知的過去,想到……剛才太羅點燃大火的哀怨表情……

「哼。」他冷笑,笑太羅將一切排的太過美好。

殺生丸轉向白金,這個外貌與他相似的男人。

「剛才的事,不會發生。」

「……怎麼說?」

「我不會讓它發生。」

「真的?」

「我殺生丸,從不打誑語。」

「就算如此,又如何?如今她已離開,我們是不可能完成。既然你來了,就請你毀了我們。能毀在你手上,或許是她的希望。」

「不。」

「不?」

「會完成。」

「你是瘋了!」白金大吼。

「等著吧!」會完成的,但結果不會是這個。

太羅啊太羅,妳呀,真是傻,傻得可以。

已經是妳的東西,不管如何,誰都奪不走。

傻瓜。

石娘將帕子在熱水中浸濕,然後扭乾,細心地幫仍在沉睡的千夜擦臉,然後梳髮。自從千夜昏睡後,她的時間就好像停擺了,除了呼呼吸和心臟有跳動外,一切都靜止了。

「好了。郡主,您等等,奴家去拿新的薰香。」

說完,就邊哼歌邊端著水盆出房門了,所以沒注意到……千夜正在顫顫跳動的眼皮……

 

艷陽高照,坐在庭中乘涼,看湖水上陽光的折射,想起昨天看到的一切,就會覺得湖面很漂亮,尤其還看到不少零星的荷花。

「千夜醒來後,會很高興吧!」阿籬微笑。

「不知道。」犬夜叉不耐回答,現在想起來,他從以前就搞不清楚太羅的心思,喜歡卻說不出口,討厭只要不超出忍耐範圍就不計較。說真的,要不是聽到血姬的一番話,看到隱竹宣的一切,他一定還是不解。

「我總覺得不管是太羅還是千夜,她們好像有點自卑。」珊瑚看向湖水,再低頭看手中的點心,然後將點心捏扁。

「珊瑚,妳為什麼這麼說啊?」七寶有點心疼看那被捏扁的點心。

「你們想想,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,總覺得她們一直把殺生丸往前推,而自己卻守在後面。覺得自己不夠格,害怕受傷,寧可什麼都不要。有點自私,自以為是。」

「珊瑚,妳是在忌妒嗎?」聽到最後,彌勒突然微笑開口了。

「……」

「忌妒?」七寶有點不了解。

「法師說的沒錯,我有點忌妒她。」

「為什麼?」

「因為……她可以放下自己對殺生丸的一切,默默守護在身後,不求回報。」

「珊瑚的話我也同意。」阿籬眼神柔和地看向荷花,想起之前,她也笑了,「千夜她不求回報,雖然會期待,但是沒有就是沒有,她不一定要有所回應。所以……所以太羅才能以這種心情陪在殺生丸身邊吧,畢竟殺生丸對這類的事很遲鈍。」

「他不是沒感覺。」

「嗯!犬夜叉?」

犬夜叉的眼睛沒有離開過湖水,想到以前太羅的笑容,還有每當殺生丸無意間流出的溫柔和關心時,她露出的笑,還有難過時的淚水,殺生丸都有看在眼裡,他會心痛,也有心動,只是不知道那叫什麼罷了。

「沒錯,他的確很遲鈍。」太羅表現得那麼明顯,名副其實的大木頭一個。

靜思亭中大家都在嘰嘰喳喳討論,而在殺生丸的房裡,冥加正坐在桌上的一本書上,面對他的大少爺。

「要說什麼?」

「那個……您還記得,老奴曾經說過,犬夜叉少爺間接見過老爺的事嗎?」

「……記得。」

「那個……其實……老奴說出來,請您不要生氣。您還記得犬夜叉少爺小時後,曾經生過一場大病嗎?」

殺生丸愣住,他記得那時正在流行很嚴重的風寒,犬夜叉也感染了,正在發很高的高燒,當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,太羅已經調好藥,回房整理東西準備出門,但是他卻趁時將藥帶走,獨自去犬夜叉那。

那時已是深夜,他趁十六夜還有冥加出房間時進入,見到躺在床上難過喘息,看起來非常脆弱的犬夜叉時,就是有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。他伸手摸了摸犬夜叉的額頭,清楚感覺到高熱的溫度。於是他使用治瘉術先替犬夜叉降溫,然後將藥還有處方留下後,就離開了。所以他當時也不知道,在他使用治癒術的幾秒鐘內,犬夜叉迷濛睜開眼睛,看見他銀白的髮,和金黃的眼睛……

「殺生丸少爺,其實那晚的事,老奴和十六夜夫人都看到了。」

一怔,「什麼?」

「夫人很感謝您,老奴也很感謝您。在您走後沒多久,犬夜叉少爺就醒來,而且……而且還說……」

娘……

犬夜叉,還不舒服嗎?

不,舒服多了。對了,娘,我剛才見到爹了喔。

殺生丸完全傻住了,難道說……

「犬夜叉少爺,在您身上看見了老爺的影子。」

冥加凝視在吃驚中的殺生丸,說真的,雖然大少爺比較像大夫人,但是那雙眼睛還有眼神,卻像極了老爺。

「犬夜叉少爺在您身上看到了老爺的影子。殺生丸少爺,長兄如父,長姊如母,以前您與太羅所做的一切,還有那段雖然不長,卻非常幸福的時光。老奴相信您所付出的,是一顆兄長、父親的心。

就是因為如此,因為您是付出一顆真正的心,所以老奴才感到惋惜。太羅過世後,您封印逃避了一切,老奴真的好難過,或許老奴不該讓太羅知道那場爭鬥,那她就不會過去幫您,而失去性命……」冥加趴在桌上開始大哭。

殺生丸看看他,看了看眼前掛在牆上,那張他所畫的太羅的畫像。畫中的太羅坐在藤樹下,像極了幽美花精,笑容有如陽光。

記得當時他看到太羅時,心是如何悸動,這幅畫就是當晚畫出的。

太羅原本坐在樹下乘涼,因為看到他來了,所以高興一笑,光照在那臉上,風在狂亂吹拂她的髮,她一手壓住髮,抬頭看花瓣墜落,高興且舒服地沉浸在風花中,當時他感覺到胸口重重撞擊,就跟首次與她在紫藤樹相遇時同樣深刻。

「就算你沒說,她也一定會知道。」

「咦!」冥加震驚抬頭。

「無論如何,她一定會去。」

那次的征戰是個陷阱,是殺他的陷阱,而且還是妖怪和陰陽師合作,他們陷入苦戰,要不是太羅的援軍,他們不知會如何,是他太過輕敵,也太年輕氣盛。

摸上腰上的爆碎牙和天生牙,想到父親第一次不讓她跟他們上戰場時,她眼裡的擔憂和心痛。那一次,她備好藥和食物等他們回來,還有一支援軍隨時待命。

她就是這樣,不會乖乖等,什麼都不做……

「另外,殺生丸少爺,這本書裡有一樣東西,老奴希望您能看看。」

冥加從書上退開,並很吃力翻閱到一頁,但當他翻到時,殺生丸赫然怔住,是一首歌……

 

流雲輕遮掩孤高之月,白雪光覆蓋掛空之星

灑落久遠離去的浪花,讓船航向海月之下

怨怒深染紅真意之眼,掩埋相知相惜的歲月

白茫茫看不清褐色傷,看不到雪枝下往日紅花

穿上戰甲舉鎗,拉滿弓舉起劍

堅執守護是榮耀,是汙穢,是虛無之君嚴

冷冽無情雪,覆滿岸緣,妄想抓回流逝的笑顏

血染紅月蝕,染不回,透銀皎潔月白

手緊握著刀,秉持信念,淌血染身也無怨無悔

刀劍的火光,斬不斷,忠貞不渝之心

雪夜……

 

烈焰燒的無情,凜雨下的冷情

殘花上聚集天水,凝成晶,是故人傷之淚

無懼傷滿身,縱身疆場,風沙劃破昔日故土殤

短暫的相識,隨火光,埋藏深暗影下

月追逐潮汐,無情退去,矇蔽尊嚴無視思念情

對風笑酒飲,咆嘯著,此緣今生已盡

雪夜……

 

族群與榮譽巔崖峻谷

爭鬥和尊嚴深溝煉獄

琴音情長,望杯月祈禱,但願下世再相會

族群與榮譽巔崖峻谷

爭鬥和尊嚴深溝煉獄

經戰沙場,經歲月輪轉,願想再與你相會……

汝從不後悔,戀上你……

 

此歌的標題是……雪夜?

他感覺到,歌裡的場景還有話語,那是……父親死去,犬夜叉出生的那晚,在冬天月蝕高掛時,父親最後的一場戰鬥,賭上性命,守護想守護的東西。

這是給父親的,哀弔歌……

裡面,不只有父親的心,十六夜的心,還有……太羅的心。

一陣狂風呼嘯吹進房間,穿過靜思亭,帶著強烈的紫藤花香氣,整個月散里掀起一陣大浪!

咚……咚咚!咚……咚咚…………

殺生丸震驚站起身,犬夜叉他們也奔出靜思亭,月散里的各位都一同迅速前往同一個目的地。

月散里在鼓動,殺生丸奔出房間,衝向千夜的寢房。

 

不要未來,只要現在。

因為只有現在,才能獨占。

過了明日,一切將成為泡影。

已無力從頭開始……

所以,只要現在……

……請讓我擁抱你……

*八千里路雲和月:比喻征戰的長途奔馳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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