宵月七 雀之守(一)黎明
晌午的光線經由庭院池塘的折射,打在男子如秋楓色的髮上,細長的馬尾用一條鮮紅的髮繩束著,閃著如烈火的光澤。此刻他正居高臨下與面前的陰陽師四目相對,心情極其複染雜亂,比起陰陽師的淡定,他知道現在自己的表情一定非常陰冷難看,胸口更是有股惡氣難出。
「七殺。」男子因此叫換臉色更加暗沉下來,「該來的,還是會來。」陰陽師好像沒注意到他的神情般,依舊繼續下說,或許他只是刻意避開男子的表情。
「當初的預言是要我倆一同面對,這是我們自從賜名後,一直各自違背預言找尋和追尋破解之法,仍舊沒有答案後的後果。」
陰陽師也沉下眼,不只是男子,就連他其實也想違背預言,因為他覺得自己有絕對的自信和能力面對,及改變家族目前的衰敗。但結果卻是,不管是他還是七殺,他們竟然連邊都摸不到。
「由此可見在此格局上,真正的重心不是你或我,而是瑤光。」
名為七殺的男子握緊雙拳牙關緊抿,感覺胃內一陣翻騰。陰陽師看他緊皺的眉間,也不忍心再說什麼重話,只能繼續祈求,「七殺,下放執念,無論你我,面對瑤光吧。」看似安慰的話,但其實連陰陽師自己也不信。
「我才不信什麼*殺破狼格局!」男子瘋狂的嘶吼聲讓整座房間晃動了幾下,聲音更是讓遠處工作的人們都停下腳步,擔心的巢這方向查看,總管更是早已等在走廊對面,準備隨時應對,
房內,陰陽師看怒髮沖冠,雙有充血的男子,又輕嘆了一下,「七殺……」
「閉嘴!都說不要用那名字叫我!」在男子的怒吼下,一股強大的妖力爆發,整座宅邸瞬間搖晃,架上的東西掉落了不少,也有不少鍋碗碎裂,同時也嚇壞正宅邸其他人,大家都在心中腹誹家主大人怎麼又和大人吵起來。
而在中心點的陰陽師卻被男子現在的模樣兒愣住,因為他看到男子茶色的雙眸變成了獸眼,眼角布滿血絲,這是七殺失控前的前兆。他輕嘆後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好一點,「對不起,我知道是我將你束縛在這裡。」
七殺努力讓自己激動的心臟平緩,他知道不是陰陽師的錯,他會留下來有一部分是自己願意,更是自己的選擇,「如果……需要有破軍來完成這個格局,那我寧可從未被賜名!」
陰陽師看到他逐漸冒出來的貓耳朵,還有炸毛的雙貓尾,心也不好受。
男子一掌蓋住自己的眼睛,想壓抑一些快炸裂的情緒,「如果需要耗損破軍,需要犧牲這個人,我倒寧可不要。」他整個人頹然縮起身子想把自己捲起來,如同一個受傷的孩童般。
「但這不是你說不要,就能不要的。」陰陽師輕輕拍拍他的肩膀,「如同我十五歲接下『貪狼』這個賜名時,我也無法逃脫自己的使命與責任。」
多年來在家族逐漸衰敗中,子嗣的靈力也在大幅下降。直到這代,他是唯一一個,靈力算在後輩中比他人多上一點。也是在當時唯一一個被賜名的晚輩。
深堂凌,現今家主,十五歲時被賜名「貪狼」。而且在他出生時,當時的家主得到一個預言……
……這個孩子會引來詛咒的終結,開創嶄新的階段……
大家都以為他能結束詛咒,但時隔至今,也就是現在,他才真正感受到所謂的詛咒解除是怎麼一回事。
雖然他有調查過家族詛咒的前因後果,也透過其他方法得知如今妖界的狀況與線索,也曾認真去尋找過造成主因的罪魁禍首,以及其他的解決方法。但是奇怪的事,在此事上好像有層迷霧,覆蓋了他的雙眼及道路,像是在告知他不要急,時間還沒到,他還不能向前進。
不管是自己還是七殺,在此路上就是處處碰壁。
「我永遠記得賜名那日,我得到一個夥伴,雖然這個夥伴並不待見我。」
那年,當鮮紅的文字漂浮在眼前時,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。而殘餘的火焰飄到這個妖怪面前時,更是震驚所有族人,連男子自己也驚得不知所措,他與他同時被賜名。
這個男子多年自願駐守在深堂家,自原本契約主過世後,再也沒有成為任何人使鬼的妖怪,同時也是經歷前代深堂家主簽下契約,由此妖篩選駐守「浴德村」的五行家人選,除非此妖願意解除契約,不然後世子孫,就算是家主也不得有異議。
浴德村,沒有人能在地圖上找到它,因為有結界保護,除非村內的人主動聯繫,不然此村就像是不存在一般。
村子非常神祕,他多次在家族倉庫找此村的訊息,只得到一些畫像和很簡約的故事,自從當上家主後,他才明白這男子是當時某個陰陽師的使鬼,而此陰陽師當時本來應該繼任家主,卻因某些源由退讓給他人。
那位陰陽師在家族中非常有名,除了他強大的靈力,更是他御人的手腕,以及帶領家族走上巔峰的事跡。
深堂出雲,這個人是他的憧憬與嚮往。
而這個男人,正是深堂出雲曾經的使鬼,更是深堂家的活歷史,曾經巔峰的證據。
當時年少的他,從未想過此人會與他一同被賜名。
要知道,身為欽點駐守浴德村五行家人選的大妖,自願守護深堂家的大妖,參與過深堂家巔峰活歷史的大妖,在家族中被敬畏的大妖,他的地位可比擬家主,甚至超過。
這個大妖竟然成了他的夥伴,成了自己是繼任下任家主的保障,更是讓本來不凸顯的他,能站到家族前被看到。
他其實是高興的,打從內心感到無比喜悅,但是他的喜悅只維持了幾秒,因為他看到當時男子眼中的不悅與恐懼,以及極大的排斥和厭惡。
他是得到了夥伴,卻沒有與他簽定契約,他不願做他的使鬼。雖然在某些時候他依舊會幫他,依舊守護深堂家,但是從男子眼中他知道,他的內心對此事的排斥及不耐。
「凌你這個蠢蛋,說什麼不待見你,好像是我的錯。」
悶悶的聲音響起,卻讓陰陽師安心笑了。
這就是七殺,依舊是極為護短的七殺。
「『凌』這個名字的本意就是『渡過』。而身為『貪狼』,我確實有著強大的貪念及慾望,這個名字同時也給了我希望,因為貪狼掌管福解厄,很符合我的『貪』,我也自負自己擁有足夠的足智多謀。」
本來縮成一團的男子終於抬頭看他了。
「你是與我相連的七殺,是我的『將』,我需要你,也需要破軍。而且你別忘了,賜名當天的預言,是表示從『我』開始,家族將會有所轉機,卻沒說何時以及是以何種方式。」
那日的預言非常的糢糊不清,像是因為有太多不確定的轉變般。
……迎接瑤光,三星聚集,開創新道……
七殺想了想,是沒錯。
「而且當時預言也表示,這個詛咒我無法自己解除,一切都需要『瑤光』,不只是因為需要耗損瑤光才能扭轉命運。而是瑤光本身,就是無法被掌握住。」
「什麼意思?」男子原本垂下的耳朵突然豎起。
「置於死地而後生,是瑤光的本質。」
不破而不立,瑤光是顆動盪的星,是一顆願意衝在最前方,打頭陣的星。
凌再次舉起手,緩緩釋放體內的靈氣,感受靈流循環四肢百骸,卻沒有以往的痛苦感。
「我猜測,應該就是瑤光破除了詛咒。」
「怎麼會!」七殺猛然抬起頭不敢置信。
「你想想,你我尋找多年,不管是你還是我的人脈都無法讓我們倆,或是與我們有關的人或妖接觸到一點點,任何一點點,除了『奈洛』這個名字之外的,有關詛咒的邊邊。如今卻解除了,不就表示在這件事上需要的不是你或我,而是瑤光。」
「但是……」
「放下執念,就如同我曾經期望過,你做我的使鬼。」
七殺一愣。
「卧狐(深堂出雲)是我的嚮往。你知我為何喜歡以『七殺』喚你?」面對男人的不解,凌無奈勾起一抹苦笑,「因為『那個名字』是出雲大人給你的,是你們的羈絆,但是『七殺』是你跟我的羈絆。我只是想和出雲大人一樣,做你的家人。」
看對方呆然的茶色雙眸,凌突然覺得有點可愛。
「雖然這麼多年了,我早已不是少年,你依舊當我是孩子,是晚輩。我知道你這父愛的心是不會有所改變,因為你將深堂家當做出雲大人的遺孤,誓死守護。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多信任、依賴我一點,將我放在能與你並肩的位置上。」
他的手已經不自主放在那楓紅的髮上,輕輕撫摸。
「七殺,別怕。」
茶色的雙眸被霧氣纏繞,陰陽師震驚看著身體逐漸縮小,變成一隻貓兒的大妖,安安靜靜允許他撫摸如楓紅的皮毛,高興笑了。
「哎呀,今天風有點大,沙子都被吹進來了。」
一手摸著貓兒,一手蓋著溢滿水滴的雙眼,這個午後的清風,他絕對不會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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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校裡,老師在黑板上寫著下次的考試範圍,底下的學生們雖低頭寫著筆記,但還是有不少人的目光投射在阿籬和千夜身上,因為這兩位時常一起請假的學生,竟然有辦法跟上老師的進度和考試範圍,太令人吃驚了。
雖然同學們是這樣的想法,但是阿籬知道要不是有千夜幫忙補課,自己早跟不上了。兩人一起補課、作題、念書的同時,阿籬吃驚發現到千夜的頭腦真好。
「以上的內容好好記下,下次考試會考。」老師放下粉筆提醒底下的學生,眼神不自主望向阿籬和千夜兩人,看兩人好似沒注意到他的目光,老師微笑推推鼻樑的眼鏡。
想起那天在校長室裡的情景,兩方的家長來到校長室,告知了兩家因為家族內部的合作關係,以及日暮同學因需要治療調整「虛弱的身體」為由,在不影響出勤範圍及學業下,允許請長假的措施。但這不是讓人最吃驚的,讓她這個班導吃驚的是……他的班裡竟然有天才!
老師的目光不由得看向千夜,那時深堂家主說千夜同學在自家醫院學習,以及參與了日暮同學的「治療」療程,還有她早已自學完高中的所有課程時,身為班導的他身體都在興奮發抖。可是……
……這件事請校長和老師保密,因為千夜除了醫院的學習外,還有神道上的事要學習和處理。還有我不想讓她遠離學校的環境,就讓她按照她的方式過校園生活,成績如何都不重要,只要可以過升學的範疇即可,這也是她不再上賽場的原因,因為我不想再壓榨她的精力了……
好想說,他其實好想說他班上有個天才!
但是又不能說,他簽了保密協定,好憋屈!
而且……
「下面這張圖請大家記下來……」
老師推推眼鏡繼續講課,但是心思卻回想起,晚上在家搜尋深堂千夜的資料時,小小心疼一下。
不知何種原因,千夜同學從幼兒園開始時常轉學,甚至有特殊教育員和輔導員介入的情況,但是又沒有什麼不良的紀錄,他有因為好奇而聯繫過她以前的學校和老師,但是得到的回應基本上總歸就是一句話:「深堂千夜很恐怖」。
時常對著空氣說話,或莫名出現在危險的地方。
不知為何是危險吸引器,時常參與到危險的事情中,走在路上可以俐落解決持刀搶劫犯,夜晚只憑一己解決幫派鬥毆。
好像因為是大家族的關係,從小不只習武還學習許許多多的東西,他都懷疑這孩子一天究竟才睡多久。
從入小學開始就在各個社團出了名頭,參加各項比賽,但是大多數才參加幾次後就被家主停賽,引來學校和老師的惋惜,甚至是名教練到家勸說,還有各個選手到學校切磋或邀請出賽,以至於千夜同學現在都不參加社團了。
他還了解到千夜同學在神道上的事,四處參與神社的活動,祭祀慶典的輔助,甚至跳神舞,還有……其他更加靈異的事,而這事還牽扯到警方的案子。
總之他大概能體會,為何以前的老師會說千夜同學很可怕。
但唯獨一位老師不同。
「安倍晴子」老師,是千夜小時候最後一間幼兒園老師,只有這位老師單獨與他會面,兩人聊了很久,他也從這老師口裡聽說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,也感受到此人對千夜的心疼。
『您不用太過煩憂,千夜是個好孩子,就算時常請假,被警方或黑道找上門,您都不用擔心她會變成壞孩子,家主所需要的就是請您守護好她平平凡凡的學校生活。』
這是安倍晴子給他的原話。
「以上,就是下次的考試範圍,回家好好複習。」
老師推推眼鏡,突然湧上一股使命感,兩位同學的學校生活,他會好好守護!
午餐時刻,阿籬邊吃飯,邊奇怪看著千夜。
「千夜,你有沒有覺得老師剛才一直神情奇怪看著我們?」
千夜頓了頓,夾起蛋捲吃下,「我想跟我們家長到校談話有關。」
阿籬一愣!
接著千夜將事情說了大概,然後看阿籬錯愕的神情,接著將自己便當裡最大的一塊蛋捲放到阿籬便當盒中,以示安慰。
「快吃飯。」
阿籬身深吸幾口氣,然後默默吃飯,心裡默念:老師對不起。
放學後兩人各自打工去,約好下班後到千夜家過夜。
而到達千夜家時,就見著門口庭院中站著一個異國古典美人,好似等她們很久了。
「小姐,奴婢回來了。」女子深深向千夜服服身,恭敬低下頭。
此人一身淡紫,身著看似輕飄的裙子(齊腰襦裙),可看到豐滿胸脯的半開衣裳(對襟),頭盤雙髻,唇上一點紅,整個人就是嬌俏麗人,但又感覺到一股眼熟。
「阿籬,這是阿橋。是門口那幅『侍女過橋圖』而生的精怪,我家的日常基本是她幫忙打理。」
阿籬愣了愣,想到玄關的那幅中國屏風,果然是個骨董,然後才意識到所謂的眼熟,是因為每次到千夜家,就會在玄關看到她。
女子向阿籬恭敬服服身,笑嘻嘻問好,「籬小姐,奴婢阿橋,任何事都可喚奴婢。小姐可有好長時間沒帶人回家了。」
兩人打過招呼後,阿橋重新面向千夜,再次服身,「小姐,創少爺表示,律小姐大約月底回國,聽說有個節目可能需要小姐幫忙。」
「我知道了。阿橋,阿籬今晚會留下,幫我們準備簡單的消夜。還有明天買點東西,清單在廚房。」
「喏。」
說完阿橋就往廚房去了,而阿籬跟著千夜走向宅院另一邊的深處,竟然有一大片田地,在夜晚的燈光下,耕種的蔬菜水果更是眼花撩亂。
阿籬眼角抽了抽,「千夜,雖然見過月散里的田,但是我還是要說,妳好厲害。」阿籬現在開始才真正了解到,千夜是有多喜歡種田。
千夜噗哧一笑,想當初她毫無止盡擴大月散里的田地時,式神等人都有點抓狂的樣子,「這是我的興趣,而且可以省很多菜錢,回家時帶點回去。好了,幫我摘點吧!」
宵夜前千夜帶阿籬練了空手道和合氣道,這不只是阿籬的要求,也是兩人在討論下下的決定。阿籬覺得自己需要增加體力和武力,為了不讓自己成為他人的拖累。
事後用了一點消夜,梳洗過後兩人一同躺在被褥上。
「阿籬,明天是休息日,我帶妳去見見我其它長輩,日後若有需要,可以去找他們。」
「這樣沒問題嗎?」
「必須的。因為……跟我在一起,有點危險。」
阿籬查覺到千夜語氣中的不安。
「我也讓日暮爺爺跟妳媽媽和草太說明了,也明確表示如果要妳遠離我也是可以。」
阿籬詫異,沒想到千夜竟然做了這事!
「但是日暮媽媽卻說,這是妳的事,由妳來決定。」
阿籬突然心中發酸,自從自己到戰國後,她也發現媽媽沒有阻攔,雖然會為她擔心受怕,但是卻尊重她的選擇,讓她去陪伴在犬夜叉身邊。
「所以阿籬,日後我會帶著妳逐漸進入我的範圍圈。但同時也伴隨著危險,如果日後妳有所顧慮,請一定要告訴我,我會護妳周全離開。」
「千夜,別說傻話了,我才不會放過妳。」
「阿籬?」
「有妳這樣有如此多『好處』的姊妹,我才不會放過呢。而且……當我決定要陪在犬夜叉身邊時就已經決定,危險是伴隨的,所以才要更加強健自身,多辛苦的訓練盡管放馬過來。」
兩人相視一笑,千夜心中的猶豫也徹底放下了。
「日後,需要有個契機讓妳這副『虛弱的身體』逐漸變健康。」千夜笑道。
「也是啊。」對此阿籬只能汗顏。
隔天,在享用阿橋豐盛的早餐後,千夜帶著阿籬會面了幾個叔叔還有堂兄堂姊,其中一位就是上次見過的「創」,是開點心店的二堂叔的兒子。(帶著紙人用麻袋裝犬夜叉的人)
然後,阿籬發現她們竟然進入紅燈區。
「千……千夜……」
「別擔心,跟緊我。」
緊接著她們進入一個轉角的……拉麵店?
是一家看起來非常大,卻也非常普通的拉麵店,它是一棟獨棟五層建築。
「歡迎光臨!」
豪邁聲大的叫喊,還有裡面全是滿臉兇神惡煞的面容,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得了的地方。
天啊!
阿籬嚇壞了,不會就是她所想的「那個」地方吧!
店內的人看到站在門口的身影,全部一愣,不管是吧檯內的廚房,還是店中央的店員,都愣愣看著千夜緩緩關上門,面帶著微笑看著眾人。
「大姐頭!」
恐有武力的叫喊聲再度響起,但是傻眼的換成阿籬。
大姐頭?
誰?
不會是……
「好久不見。」
聽到千夜的回話,阿籬真的徹底石化了。
「裕哥在嗎?」千夜淡然問道。
「是,大哥在樓上。」最前面的一人恭敬向千夜行禮,然後回答。同時已經有人往角落的樓梯上樓去了。
「這段時間此處情況如何?」
「還好,除了有關白粉一事,來咱們的地盤上了。」
千夜愣了一會,「好好敲打。」
「是!」
然後千夜牽著阿籬的手上了樓。而上樓的同時,阿籬突然感覺到底下的漢子們鬆一口氣的樣子。
上樓後,阿籬見到只有電視影集中才會見到的場面,走廊上幾個大漢一身緊張,見到千夜全體行禮,喚一聲大姐頭,而千夜只是簡單打招呼後就筆直朝前方辦公室前進。
一進入,阿籬就見到一個面容俊秀的男子一身休閒裝,翹著修長的腿,滿臉的溫柔笑意,與周圍緊張的漢子格格不入。
「裕哥。」千夜親暱一笑。
「何時回來的?」男子一臉掛著鄰家哥哥的笑容。
「有幾天了。」
「有打算去道場看看?」男子為她們倒上兩杯茶,一臉戲謔看著千夜,他可是非常期待千夜去道場修理那些弟子。
「嗯,等會就會去。」
「這位就是……」男子看了阿籬一眼,「幸會。」
「你……你好。」阿籬緊張彎腰打了招呼。
「裕哥,我帶阿籬來認認臉。」
「……妳確定,人家是普通人家的姑娘。」
「你覺得這是真話?」
「……」確實,嚴格說人家可不算普通。
「裕哥,創兄不可能隨時都能陪著。」
「……妳確定要讓她來當妳的抑制器?」
「我是有此打算。」
「老爺子那呢?」
「已經同意。」
「……」
「裕哥,這也是阿籬自己的選擇。」
聽到此,男子飄了阿籬一眼,雖然男子的眼神有點可怕,但是阿籬還是勇敢站出來。
「我已經決定要站在千夜身邊。」
男子嘆了一口氣,然後揮揮手。
「關店,叫兄弟們都來。」
「是!」
然後一夥人全都出動,千夜同時帶著阿籬坐下。
「阿籬,這是室川裕。是五行家中『室川』一族的長子,如妳所見,是個正往極道路上的男人。」
「呵,我是為了誰啊。咳,妳好,室川裕,妳可以跟千夜一樣叫我一聲哥。其實我們注意妳很久了,不算陌生,但妳對我們應該不認識才是。」
「咦!」阿籬整個人驚了一下。
「我們家族主要人員,都知道千夜的因緣。當然妳的也是。」
五行家,分別由五個家族形成,深堂(陰陽)、野村(大夫)、森岡(商賈)、久城(骨董)、室川(武將),五家的因緣皆由太羅所聯繫而成,並給予了裕德村最強大的保護。
阿籬在聽爺爺說明此五家的時候,其實已經很震驚了,再加上當時跟著殺生丸去浴德村,見過深堂出雲等人後,更加吃驚這五大家族緊密的關係。
「你剛才說所有家族主要成員,是表示其他家族都知道?」阿籬提問。
「沒錯。」
阿籬雙眸低垂,看來自己果然想得太過簡單了。
同時門被打開,剛才出門的漢子一貫而進,還增加很多人,偌大的辦公室一下就被塞滿了。但是他們才進門阿籬就感覺到了不對,感覺很奇怪,這群人裡面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。
「大哥,人都到齊。」其中一個看似帶頭的回應道。
「好了,叫你們來是想讓大家認認臉,別以後對人家不禮貌。阿籬,這些是我目前僅有的兄弟,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,相對我們也不會在外人面前讓你們難堪。大家,打聲招呼。」
「阿籬大姊好!」
全部的漢子都精神抖擻的大聲打招呼,但是一陣聲響過後過是寂靜,室川裕奇怪看向阿籬,只見阿籬眼神停駐在眼前的人群裡,而千夜……則是看著阿籬露出淺笑。
笑?
千夜在笑!
「麻雀?」
阿籬突然的回應,讓一眾男人一愣。但同時也都聽到千夜呵呵的笑聲,爾後阿籬舉起手指著最後一排,一個身穿綠色運動衫,頭染金毛和戴著紅耳釘的男人,看上去約莫二十多的年歲。
而被指認的男子渾身一顫,冷汗狂流。
「站出來。」千夜帶著冰冷不容質疑的命令,讓全體人員渾身一抖。而被叫住的男子則繃著臉緩緩走出人群,來到千夜和阿籬面前。
「啟介?」室川裕愣住。
「裕哥,新人?」千夜眼神犀利但翹著一股冷寒地淺笑,瞪著這個男人。
「啊,上週才進入的。」
「原因?」
「……他只說他有所求,沒說原因。」
「哦。」千夜突然玩味的看著室川裕,「裕哥,對於一個說不出源由,又在極短時間內融入大夥中的新人,大家適應得真快啊。」
室川裕愣住,緩緩看著眼前的男人,只剩下一個想法,非人之物。
看著眼前有點發抖的男人,阿籬只是奇怪她在男子背後看到的東西,那是一對翅膀,看形狀和顏色,那分明是麻雀的翅膀。一個頗健壯的男人掛著麻雀翅膀,怎麼有點反差感。
但總感覺好像除了自己和千夜,大家都看不到。
「阿籬,相信自己的直覺和所見到的事物。」千夜看著阿籬吃驚的眼睛說道。
「所以他是……」妖怪嗎?
「裕哥,你和兄弟們應該沒有見過……真正的怪異之事,對吧?」
「……對。」
「那今天就讓你們見見,我會請拓叔叔給諸位安排心理諮商。」
然後千夜勾起唇瓣笑了,笑容像極鬼魅,透露出陰森和恐怖。
「你披著誰的皮囊?殺的?吃了?目的?不老實交代,你今天是走不出去的。」
男人流著冷汗,眼神不停流連在窗戶上。
「我會說你走不出去,是因為整棟建築在建造時已經下了結界,進入這裡,就如同進到密閉的箱子中。」
像是知道自己確實逃不掉,男子撲通一跪在地,全身顫抖的同時,一干眾人看到男子背上那對麻雀的翅膀,以及男子臉上逐漸浮出非人的羽毛和紋路,但卻保有一部份人類的模樣。
「千夜,這是妖物?」阿籬可沒看過麻雀的妖怪。
室內的漢子們一臉驚恐看著剛才還站在身旁的兄弟,竟然變成如此怪異模樣,有些人已經嚇到跌在地上了。就連室川裕自己也摀著胸口,想按下恐懼的心跳。雖身為五行家的一員,但自己卻沒有遇過什麼詭異之事。
不,嚴格說起來,應該是指他「今生」還未見過。
千夜看了男子半晌,好像才確定心底的疑惑,「雄性的『剪舌雀』,真是稀有啊。」
阿籬一愣,其他人也一愣,這妖物的名字,是他們所想的那個「剪舌雀」嗎?
千夜好像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抽氣聲,反而伸手捏住男子的下顎,左右看了他的臉,而一眾男子看大姊頭竟然主動伸手摸妖物,心中不免肅然起敬,以及滿腦子都是「大姐頭果然可怕」的想法。
「你這副皮囊哪來的?」千夜像是沒察覺到周圍的氛圍,冷冷問著。
男子感覺到下顎的刺痛麻木,可怕到自己無法反抗的力道,根本不像是正常女子,以及一副野獸般妖異的眼瞳,或許這個女人真的能幫他。
「請……請幫幫我……」他費盡最後一點力氣緩緩開口。
千夜神情暗下,放下手等著他的下文。
男子不顧下顎的疼痛,滿臉急切,「救救『啟介』。」
千夜深黯的瞳孔一縮。
「拜託,請幫我救『啟介』!」
在夜中的河岸挑望深黑的水面,好似底下的怪物將我拖入深黯之下。
日復一日的徬徨,早已不再掙扎。
掉落的羽毛像是回不去的曾經。
當亮光升起之時,我才遺忘夜色終將過去。
時間不會為我而停下,就如黑夜與白晝交替。
只要記住當光升起時,不要將希望留在昨晚的夜色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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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浩浩長空:形容很大很廣闊,無邊無際沒有盡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