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言
夜晚九點,繁華市中心的霓虹燈已經逐漸暗下,各個商家都收起門簾準備休息。
某棟大樓二樓的舞蹈教室,學員們相繼道別,邊收拾東西邊討論等會要去哪裡聚餐等等。
一個正在清點道具的纖細身影,闔上手中的文件夾並摘下髮圈,霎那及腰的長髮如瀑布般落下,髮色烏亮在燈下閃爍,讓還沒走的學們看呆了。
「柳老師。」
女子向聲音望去,一群女學員向她圍攏過來。
「老師,我也想報老師的空中瑜珈。」
「柳老師,我兒子問說空中瑜珈還有中國舞蹈,男生可以參加嗎?」
「還有我女兒也想參加那個什麼……緞帶舞。」
數個問題席來,女子微笑地一一解答,之後收拾完東西,向機構內其他工作人員道別後,驅車回到自家。
車子停於一處宅院,古老的宅院充滿了莊嚴的氛圍,將車停進車庫後,女子直接進入廚房,就見到洗碗槽前帶著塑膠手套,還有小花圍裙的……巨大紙人。
紙人轉向女子,恭敬行了禮後,指了指桌上的菜餚。
女子笑嘻嘻吃完晚餐,又舒適洗了澡,全身抹上香膏,換上一身淺藍色的漢服,塗上淺淺的唇蜜,本來清麗的面容多了些撫媚。
長長的裙擺像涓涓細流,衣上的刺繡隨身搖擺,女子來到宅院深處的某個走廊盡頭,纖細的手輕放置牆面上,一扇古樸門扉旋即顯現並緩緩打開,眨眼間女子已經站在一扇異國且雄偉的大門前,門上的牌匾刻著大大的「玄王府」。
女子步態急促但不失優雅地進入宅子中,周圍做事的全都是巨大的紙人,熟路推開某廂房的門,就見著在繡架前的黑色背影。
「回來啦。」低沉且磁性的聲音從黑影的方向傳來,極長的黑髮與黑紅的異國古裝,使得這身背影顯得些微邪魅。
女子微笑奔上前,赫然像個孩子般趴上男子寬闊的後背,輕輕搖晃著男子的肩頭,撒嬌的換了一聲:「夫君。」
男子修長的手指將細針插入針插,回身吻上妻子的唇瓣,眼裡盡是寵溺。
「夫君,明天我想吃回鍋肉、糖醋魚還有杏仁豆腐。」
輕捏妻子的臉蛋,微笑應聲:「好。」
「還有,已經有好多人在問,你男子班何時開。」
「忙完這陣子再說。」
女子旋身坐上夫君的腿,纖纖玉手撫摸上眼前繡架上的紅衣。
「夫君你這女工的手藝,真是我從前至今都學不來的。」
男子笑了,讓他有些清冷的面容多了一絲溫暖,但隨即又沉下去,「燕兒,你說本王是否做錯了?」
女子愣了愣,一手慢慢與夫君十指交扣,「為妻也與夫君同罪。」
男子嘆息一聲,便緊摟住妻子的腰際,頭靠上妻子的胸前想尋求某些溫暖。良久後他才悶悶出聲:「妳覺得那孩子會如何選擇?」
女子輕撫摸夫君的頭顱,輕聲說道:「不管如何,我們都只能相信那孩子。」
「鴻鈺回報說,那孩子力量好似又增強了。」力量強一分,混沌就增一分。
「那會不會出事?」女子焦急捧起夫君的臉。
「放心。」男子安慰的握緊妻子的手,眼神中充滿了堅定與信任,「我們要相信那孩子所選之人,還有……相信他。」
「你都沒見過他們,就這麼有自信?」
「是啊,不知道為何。」連他自己都不知這份莫名的信任是從何而來,「或許……是該見見了。」男子眼神一暗,像是在計畫一些壞主意。
「別嚇著孩子。」女子一手打在夫君的肩上警告。
「放心,為夫知道分寸。」握住妻子的手,以防又亂來。
「最好。」
夫妻倆正打鬧時聽到從遠處傳來的急促腳步聲,其目的明確地朝這兒來。
「玲兒回來了。」男子唇上一笑,抱著妻子回身,沒多久就看到一個少女身著校服衝進房內,而女孩一進門就見到父母恩愛的模樣,早就習慣了。
「爸爸、媽媽,快救救我。」少女不管母親是否坐在父親懷裡,也一頭紮進去。
「怎麼了?」女子輕撫女兒的頭顱,意思性的問。
「都怪爸爸那天太出風頭了啦!」女孩滿臉困擾和窘迫,因為她真的已經快被同學老師們問煩了,父親只不過是陪她去參加學校烹飪活動,沒想到低估父親的顏質和手藝,現在全校都已經知道,她有個超高顏質和十項全能的父親,「老師同學都在問,可不可以再辦烹飪教室,他們可以繳錢。」
夫妻兩相繼一笑。
「夫君,玲兒的意見好像可以實施。」女子輕戳夫君的臉,調侃著。
男子無奈一笑:「時間很難分配,要知道你家夫君可早已被瓜分了許多地方。」
「那夫君最好再多帶點後生出來。」
「為夫盡力。」男子摸摸女兒的腦袋,看著女兒可憐兮兮卻可愛的小臉,會心一笑,「二個月一次可以考慮考慮,費用、時間、招生、宣傳,全由玲兒打理,公司的人力你都可以用,爹爹讓大場幫你。可好?」
女孩瞪大眼睛愣啊愣,給她管?意思是要開始培養她了?
看到父親點頭,她興奮抱緊父親,「好,謝謝爸爸!」
男子摸摸女兒的頭,輕輕在額眉上給了一個親吻,讓女孩不好意思的紅了臉,她和其他青少年可不同,一點都不排斥父母的關心和親吻。尤其她的父母可是俊男美女。
「盡力就好,不必與人相比,每個人都各有千秋。」男子再次叮囑著,看著女兒燦爛的笑,又想起那孩子恬靜的面龐,回想起那些畫卷上猶如太陽的笑顏,心又不自主痛一下。
「對了,關於……今天有人攔下我了。」女孩像是想到什麼,神情緊張的從父親懷裡出來。
而男子眼睛危險的暗一暗,低沉的嗓音像是醞釀著危險:「可知是何人?以及要找的是何人?」
女孩扁扁嘴,想到攔住自己的大叔,那人一看就是充滿算計,「他說自己是『水晶戲團』團長,是來請『銀月小丑』出席。」
如果女兒所說之人真是此團團長,就表示對方已經在深堂家碰壁了。而深堂家主已婉拒,最後只能看某人是否要出席。
「知了。」男子再次摸摸女兒的腦袋,又深深叮囑:「我會多派些人手護著,你小心些。」
「好。」見女兒乖巧的答應,他也是放心,他從不限制孩子的去向,只要不是危險的地方,只要在保護下他的孩子哪裡都可以去。
男子的大手撫摸女兒的頭顱,突然神色又黯淡下來,「爸爸?」透過父親的眼神,知道父親在想念誰了,她握上父親的大手放置自己臉頰上磨蹭,想藉此安慰父親,而男子笑了笑,將女兒抱進懷裡。
「燕兒。」男子邊撫摸著女兒的頭髮邊轉向妻子,一雙柳葉眼危險黯下:「去告知夜兒,本王要見見日暮家的姑娘,是否真有『鐐銬』之職。」
感覺到夫君眼中的哀傷,女子無奈應著,也抱了抱自家夫君。
戰國,深堂家大門。
一個挺拔的身影停駐在一棟看似破舊的巨大宅院外,要知道能走進這處深林的宅院,可要費一番功夫。當他慢慢接近宅院大門,門口赫然出現兩個手持大鐮刀的男子。
「*鐮鼬?現在能讓鐮鼬接受役使,如今當家也不簡單啊。」男子低聲呢喃著,銀灰馬尾隨微風輕輕晃動。他煩躁撓撓頭,有點嫌麻煩,但還是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麼兇悍,輕輕將手摸進懷中,迅速在守門的兩妖還未反應前,一隻苦無射入兩妖之間的土地上,「去通報你們家大人,說『朧』來拜見。」
兩妖相互看一眼地上的苦無,一人拔起入宅通報,一人架起結界警戒盯著他,而他無謂的坐在地上,閉上眼等待,守門妖看他如此隨性都傻眼。
宅院廳內,現任家主「深堂凌」手拿著苦無若有所思查看,「上面的妖力……」很強大,對方是個大妖,但是如今的深堂家早已不與這些勢力接觸了,至少在正面上。他困惑抬頭凝視眼前的守門鐮鼬:「佐吉,對方說他叫『朧』?」
佐吉恭敬回應:「是。」
「你可知此妖?」
鐮鼬佐吉想了想,突然臉色白了一下。
「怎麼?」深堂凌對於佐吉的變化感到不安。
「家主,在下想到一妖,但如果真是他,那……佑吉(另一個守門鐮佑)絕對敵不過。」
深堂凌心臟一緊,「是誰?」
佐吉好似想到什麼恐怖的事而全身發抖,「與七殺大人一樣被稱為『渾沌四天王』之一,喚為『月白』。」
「月白?」深堂凌因此名而愣了一下,好孰悉的名字。
月白,皎潔之月,朦朧之色,蒼霧幽影。
深堂凌想起一些曾經在書庫中所查過的資料,如果真是那妖……
佐吉也好像沒察覺到家主的變化,還在會報中:「此大妖是頭妖狼,而且是個修忍的怪人,在妖怪間還有一名……」
聽到此深堂凌腦內確定了一個名字:「霧影之狼……」
佐吉震驚抬頭,家主知道此妖,同時也才察覺到家主興奮的臉。
『朧』為月色昏暗之意。
想到此,深堂凌整個人興奮跳起來,「快!將人帶進來!不不不,我去迎接。」
「家主!」佐吉看已經衝出去的家主,攔都攔不住。
而守在門口的佑吉,此時此刻已經滿身冷汗,因為他已經察覺到眼前的是一個大妖,他在此人面前不過像個奶娃娃,這層薄薄的結界可擋不住此人的一根小指。但雖然他的結界不行,但整個宅子可是有那位大人的結界,應該沒問題。
「家主等等!您不能親自冒險!」
聽到自家兄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,回身才看到家主已經衝出大門,而自家兄弟在後追趕。他趕緊擋在家主面前,戒備盯著眼前的大妖。
深堂凌氣喘吁吁看著坐在前方地上,一手懶散撐著面頰,在從頭到腳打量他的灰髮男子,心臟正興奮砰砰跳動。
地上的人慢慢起身,移動輕慢的步伐來到結界幾步之遙的距離,「在下『月白的朧』,拜見深堂家主。」他向深堂凌恭敬行了拜見禮,一點敵意都沒有。
深堂凌也稍微打量對方一下,也向對方彎腰拜了禮,「現任家主,敬見『銀牙』大人。」
佐吉、佑吉渾身一震,家主在說什麼,這大妖是……那個妖嗎?
「你知道我?」銀牙有點驚訝。
「不只是您。」深堂凌抬起頭,沒有退縮的對上銀牙的眼睛,「還有其他兩位大人,在下都知道。」雖然都知道,但是現在才發覺幾位大人全是混沌四天王。
「好奇怪。」銀牙神色暗下,「照理說不應該有人會記得我們幾人,包含從前往事,你是如何得知?」
「在下知道,卧狐家主(深堂出雲)用了咒術隱藏了幾位大人的事,但是銀牙大人可別忘了,那位可還在此鎮守深堂家。」
聽到深堂凌口裡的「那位」,銀牙眼神危險的又暗下,「那傢伙做了什麼?」
深堂凌察覺對方不悅的眼神,趕緊解釋:「只是放寬的咒術,讓每任家主有權力去接觸,至於可否記住就看天意。」
銀牙深吸一口氣,他是知道那傢伙戀家,但這樣也好,深堂家還有人記得,這樣是否可以給小妹一點幫助,「我今日來此,就是想找他,以及有些事想與現任家主談談。」
「您來的不巧,七殺去裕德村了。」
銀牙一愣,「去裕德村?」
「是,因為這個。」深堂凌馬上釋放靈力,濃厚且充沛的靈氣包裹了他全身。
銀牙大驚,看深堂凌手裡有如小小火焰的靈氣,胸腔內充滿了喜悅,「詛咒……解除了!」
小妹沒騙他,他以為千夜說的解除詛咒只是安慰他,沒想到竟是如此。
「是的,所以我們推斷瑤光已經降臨。」深堂凌當著銀牙的面流轉著自身靈力,證實深堂家終於從詛咒中解脫,但他卻看見銀牙喜悅的表情瞬間塌下來,眉目皺成川字,而那表情反而是……有某些不好的事將要發生。
「壞了!」突然聽到銀牙淬了一聲轉身就要走,但又突然停下來認真思考了一下,一人喃喃自語:「不對,倒楣的又不是我,我緊張啥。」又嘀嘀咕咕一陣子,銀牙好像是確定了什麼般點點頭:「對,會倒楣的不是我。呵呵呵……」
一人兩妖突然看到銀牙壞笑著,滿臉莫名其妙。
「好,就這麼決定。」銀牙回身看向深堂凌,嘻笑道:「打擾了。」
如此,銀牙在無視結界下直接進了深堂家大宅,讓一人兩妖傻眼。
同一時間,裕德村。
正殿中,一個留著楓紅髮色的男子盤膝而坐,他正隱忍著滿腔怒意,雙膝上緊握的拳頭傳來嘎嘎聲響,散發在周身的妖氣使得空氣中含著熱浪。
浴德村的陰陽師深堂祭靈,正流著冷汗忍著逃跑的衝動。
「他,來了?」男子聲音沉了沉。
祭靈吞吞口水,「……是。」
「嫁妝,他拿走了?」男子聲音更陰冷了幾分,又像在忍耐著什麼。
祭靈再次吞吞口水,「……是。」
男子吸口氣,壓一壓衝動,同時帶著幾分疑惑,「還帶著其他人類?」
祭靈深吸一口氣,「是。」
「同行的還有犬夜叉?」男子像是要抓住祭靈的謊言,探究的瞪視他。
祭靈終於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段距離,「對。」
聽完祭靈的回話,男子沉默了很久很久,久到祭靈的冷汗已經溼了衣衫。
「你先退下,吾想靜靜。」
祭靈如蒙大赦,馬上跑得無影。
男子自我厭惡摀著臉,「我跟個小輩發什麼脾氣。」他深吸幾口氣想努力平息滿腔怒火,但只要想到殺生丸帶走了「嫁妝」,他就冷靜不下。
憑什麼!
這麼多年了,憑什麼!
他連月散里都拋棄了,憑什麼!
要不是出雲(臥狐)的命令,不許他去揍殺生丸,他早就去找人打一架了!
要不是命令和告誡,他也早就去追尋犬夜叉的蹤跡,將他帶回浴德村撫養。
這些年來固於命令,而且是血令,他和他只能透過妖界的風聲或其他妖怪中,去得到一些兩兄弟的消息。
要不是血姬夫人特地來一趟說,殺生丸遺忘了過去,還對犬夜叉設下結界,他從來不相信殺生丸竟然會拋下關於「太羅」的一切。
他想揍他!
狠狠揍他!
以當年殺生丸的實力,他絕對能打扁他!
就算如今殺生丸已成大妖,他都有自信能打扁他!
更別說另外一個可能更想殺了他!
「搞不好出雲就是預見我兩會做什麼,才下了血令。」
因為太羅逝世的打擊,他們兩人像是在燃燒自身般拼命提升自己,好像只要沉浸在變強的信念中,就能無視心底的悲傷。他們不要命的修練,關閉自己的內心,拚盡全力突破自身的極限,以守護深堂家和浴德村為使命,就可以守護太羅所珍愛的一切。
好像只要這樣,就像是能補償沒能守護妹妹的遺憾。
最後,他說想去修行而離開了。
最後,只剩下自己留守在深堂家。
「殺、生、丸!」從牙縫中擠出的名字,每個字都像是咬死對方,「你回來了,所以表示你想起來了!」
而且還帶著犬夜叉,是否表示殺生丸解除了犬夜叉的封印?
男子又深吸一口氣,讓腦袋冷靜細細分析,「這麼多年了,為什麼是現在解除封印?」
這麼多年了,為何是現在他才想起過往?
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?」
而且以他對殺生丸的了解,殺生丸是絕對不會再回浴德村,為何回來?
「有古怪!」有一些事是他不知道的。
有一些事……「祭靈!給老子滾回來!」
最後他在村中的某茶花樹上找到人,「卑鄙,給老子滾下來!」
「不下!」祭靈緊緊抱著茶花樹,現在這棵樹是他的保命符。
「不要以為你在上面,老子就不敢動手!」
「大人盡管動,斷一根枝子,掉一片葉子,最後心疼的還是大人自己。」這是臥狐(深堂出雲)妻子所愛的茶花樹,是臥狐所愛護的妻子的遺物,是臥狐對妻子的疼愛與思念,也是這位大人一直以來的念想,他才不信大人會動手。
男子額冒青筋手握雙拳,也只嘴上怒罵一聲:「混蛋!」
「大人盡管罵,反正在下不會因此沒命。」
「你都老大不小了,怎麼還像個孩子!」這些深堂家的後輩,怎麼一代比一代不著調。
「像個孩子都沒有比命重要,而且您老本來就常把咱們當孩子。再說,為什麼您只對在下發火?」其他人可還在旁邊看戲,不公平!
「因為你是浴德村的鎮守人!」
「那這個鎮守人在下要讓賢!」
「臭小子,你再給老子說一遍!」
「讓賢!讓賢!」
祭靈在樹上抱緊樹幹,男子在樹下七竅生煙,兩人對峙著,如此哭笑不得的畫面把大家看得津津有味,而身為祭靈親妹的左知子,還搬了桌子,備了紙筆墨硯,把這個場景畫下來,往後來取笑自家兄長。
「說!只要說出來,老子保證給你留一塊好皮!」男子指著樹上的人,忍耐、忍耐、再忍耐!
「說什麼?不知道!」祭靈整個人已經貼在樹上了,也感覺到男子在忍耐的同時,也已經在消火。
「還裝!」男子周圍已經慢慢冒出淡淡楓紅的妖氣,「殺生丸來時發生了何事?從實招來!」
一道妖氣瞬間擴散四周,眾人感受這溫火的妖氣,溫溫燙燙卻沒有傷著他們,每人勾唇一笑,除了樹上的祭靈。
祭靈看樹下怒目橫眉的男子,抿一抿乾澀的唇,又深呼吸給自己壯膽,「在下……不能說。」
「不能說?」男子一愣,全身周圍的火氣瞬間冷卻。
祭靈終於放開樹幹,面對男子坐在樹幹上,一臉無奈又嚴肅:「此乃天機,恕在下不能說。」
聽到此,眾人看見男子低下頭,周圍滿是陰沉之氣,見狀佐知子放下筆,看一看畫好的圖後,慢步來到男子身邊輕聲叫喚:「赤金大人。」
男子轉向她,茶色的束瞳帶著迷茫。
看到男子的束瞳中有一絲委屈和哀怨,佐知子抿唇一笑,她知道大人對自家姑娘心軟,所以每次都是由她來安撫:「大人,雖然咱們不能說出殿下來時發生了何事,但是敢問大人,難道您不希望殿下帶走嫁妝嗎?」
男子扁扁嘴,手煩躁抓撓頭。
佐知子再接再厲,「殿下如今回村取走嫁妝,不就表示殿下……承認了嗎?」
聽到佐知子說到「承認」,男子臉面變得扭曲,好像所有五官都要換了位置。
「混帳!」男子憤恨跺著腳,地上馬上佈滿坑坑坑窪窪,「老子不認!不認!」
要他認,除非妹妹活過來!
……除非……太羅回來……
男子像是發洩完情緒,突然安靜站在原地,隨後又蹲下身圈住自己,那模樣更像受委屈的孩子。
過了會男子喘著粗氣,瞪著依舊坐在樹上警惕的祭靈:「下來,老子保證不動你。」
聽到此,祭靈反而扁扁嘴,「您老從來就說話不算話。」小時候被打屁股,被忽悠的還少嗎!
「我……」男子撓撓腦袋,竟然帶點窘迫,「這次說話算話,快下來,我有正事。」
帶著點遲疑,祭靈下了樹,卻還是全身警惕抱著樹幹,下意識藏著屁股。
看祭靈閃躲的小模樣,男子嘴角抽了抽,「都說了不動就不動。你……算了,祭靈你釋放靈力給我看看。」
祭靈現在才算真正知道赤金大人來浴德村的目的,他收起笑鬧來到男子面前,舉起手緩緩釋放自己的靈力,當男子看到那不同往日流暢的靈氣波動時,心中的某塊大石才真正放下。
五十年了,整整五十年,要不是五十年前深堂家出事時,他正因為渡劫後在沉睡,才不會讓那混帳的半妖鑽了空子,這些年他愧疚、自責、提心吊膽,覺得自己沒有做好守護的責任,脾氣越發暴躁,又對自己感到無力又後悔,又因為自尊而壓下消息,不讓其他人知道,自己也不去找他們尋求幫助。
現在終於……
「赤金大人?」祭靈奇怪的看男子突然仰躺在地,好似在挑望天上飄散的雲朵,然後竟然看到男子從眼角滑下的淚珠。
男子速速擦掉水痕,一個翻身躍起,眼中迅速充滿光芒,「祭靈,準備占卜。」
某人愣了愣,「現在?」
「不是現在又待何時?」男子沒好氣睨了他一眼。
「但是我才得到靈力不久,根本無法掌握。」現在光是運轉自身的力量就費了好大的勁。
「臥狐曾經說過……」祭靈因此名安靜下來,「占吉凶,卜徵兆,求心道。」男子銳利的茶色束瞳,此刻正印著祭靈的倒影,「吾只求一個徵兆,無畏兇吉,只有不悔走上自選之道。」
風吹起男子楓紅的馬尾,眼裡印著決絕,祭靈深吸一口氣後馬上去準備,他心跳極快,除了是自己也想試試現在的能力,同時也是……他從來沒有見過赤金大人有這樣充滿光的眼神。
村子中央的大殿中,男子正襟危坐,靜靜等著對面的祭靈,其他村民聽村長(*久城知承)說赤金大人要祭靈大人占卜,通通都來圍觀,要知道過去祭靈大人不是沒有占卜過,但能得到的徵兆微乎其微。
祭靈垂著頭沉澱一下心情,盯著眼前的水盆,水中印著自己迷茫的倒影,水上的波紋隨清風輕輕晃著,也晃出那頭楓紅的髮色。祭靈閉上眼睛,盡量讓自己平靜呼吸,但是席捲而來的壓力根本無法讓胸口砰砰作響的心跳平靜。
「別有其他顧慮。」男子突然說道,對上祭靈布滿血絲的眼睛,「你的名字,是你父親在當時家主見證下,與過去的先祖交談中得到的。」
祭靈愣了一下,他的名字?
男子嚴肅凝視眼前的晚輩,想當初得知這個小娃娃的名字時,內心突然有個聲音告訴自己,這孩子必須放在浴德村:「祭靈,祭祀神靈,這也是我為何點你做為浴德村的鎮守人。」
祭靈因男人的話好奇聆聽著,這麼多年來他是第一次,聽赤金大人說明點自己作為鎮守人的原因,要知道有人以做為鎮守人為傲,但是自己卻隱隱覺得做浴德村的鎮守人不,是什麼讓人嚮往的好事。
男人重重嘆口氣,思考一下後還是決定將實話說出:「想必你們都知道,我很嚴謹篩選留在浴德村的人們。不怕告訴你們,不要看村子像個富饒之地,那是因為你們沒見過真正繁華的時候。祭靈你身為陰陽師,應該看出村子不管田地、房屋甚至果樹、魚塘、花田、藥田等等,都不是隨意開墾或擴張。」
祭靈當然察覺到,村子所有的一切像是遵守著某個規矩。
男子突然偏頭看向村長的主屋,祭靈也隨之看去,不知要看什麼,許久才聽男子又娓娓道來:「村子裡有個你們都知道,明面上的規矩,就是歷代村長都需入住村長主屋,並且可以讓有功績之人一同入住其中。」
眾人愣了愣,現任村長久城知承也是頭一次,從赤金大人口中解釋這個規矩的含意。
男子搔搔搔頭,像是在整理語言,猶猶豫豫又經過一番扎後繼續述說:「這是因為浴德村是個鬼門,村子本身是開門祭品,鬼口就在村長主屋的上方,所以村子裡所有的一切,皆是鎮守鬼門的封印。而鬼門需要以一村首長的人氣,以及功德、陰德來鎮壓。這也是為何村子的喪葬皆是火化,因為不能在此地留下屍體,怕會成了開門祭品。」
一道晴天霹靂的話狠狠劈在大家腦袋上,男子聽到周圍傳來驚駭的吸氣聲,以及大家訝異的竊竊私語,其他五大家的人更是進入大殿來到赤金大人與祭靈的身邊,要更加聽清楚村子的故事。
「所以……只要吾覺得危險,或是確認有叛徒或是對村子不利者,就會毫不猶豫趕出去,甚至將他們調去遠方。」男子抿了抿唇,「鬼門自浴德村建立以來,只有被打開過一次。」男子伸出一根手指,表情嚴肅又帶點憤怒,「但僅僅這麼一次,讓太羅……讓祭月巫女和村子差點歿亡。」
周圍又是一陣吸氣聲,男子的眼珠子轉了轉,看向村長主屋另一側的宅屋,那是屬於深堂家在此的宅院,也就是鎮守人住的地方,同時也是自己與臥狐過去的家。
祭靈奇怪赤金大人為何凝視深堂宅院,但馬上會意過來,大人這是思念臥狐家主了,雖然自己和妹妹現在住在宅院中,確知道這棟宅院除了原本臥狐的房間,還有另外三個特殊的房間,一間被赤金大人封印,一間是屬於大人自己的房間,還有另一間大人時常進去躺著,只叫人打掃卻不許住人。
「他會留在這裡,除了是因為祭月巫女外,就是為了親自鎮守這個鬼門。也因為他也深愛著村子,愛著自己的閨女,希望村子能長長久久,所以……是我們自私的希望有後輩能繼續守護下去。」
大家都知道這個「他」指得是臥狐。
男子一手蓋住自己的雙眼,以防自己酸澀的眼睛流淚,他深吸氣將情緒壓下去,手放下時又是一臉波瀾不驚,「但是在與太羅相遇後,我們也都發現到,深堂家因此避開了許多禍端。要知道當時的深堂家不是什麼有名氣的大家族,也沒有什麼高貴的身分,不過是小小的*聲聞師,在陰錯陽差下進了陰陽療。當時家族裡能力最強的就是臥狐。」
回想起過往,臥狐一回到本家就與家族內重要的老人們招開會議,分析目前的局勢,並且同意深堂家退出陰陽寮,退出世人的眼前,並推其他人坐上家主位置。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家族事務、搬遷和分工,想盡快回到浴德村,一切皆是因為他遇到了可愛的孩子。而也因此讓深堂家在後續裡遠離皇室中的麻煩,及其他世族的壓迫。
「你們可知村子的形成皆是因為祭月巫女,如今的一切是因為太羅的祝福與庇佑。臥狐曾觀察過,發現太羅的氣息特殊,能以自身調和自然之氣,給予某地或是某人祝福。」
祭靈瞪大雙眼,這是什麼能力,是以自身滋養他人嗎?但其實細想好像是如此。
男子看祭靈沉思,還有聽到其他眾人震驚的議論,又提起淺笑:「你可知,為何外人難以找到村子,是因為村外的樹林被祭月巫女(太羅)設了一個叫做『陣法』的東西。」男子嘖了一口,「這東西我到現在都還沒搞懂。總之為了保護村子和鬼門,太羅下了很大功夫,因為當初鬼門會開,就是因為村子出現背叛者,帶外來人企圖打開鬼門,想要鬼門的力量。」
逐漸的,男子好像在回憶:「當鬼門開起的瞬間就會蠶食周圍的一切生機,太羅……以自身為祭,以當時才僅僅七歲的弱小身軀,強硬關了門。」然後他突然堅毅抬頭看著祭靈的眼睛,「你應該有疑惑過,為何浴德村會對殺生丸這個犬族殿下敞開大門。」
以前祭靈的確想不透,因為就算是祭月巫女對殿下有情,但從記載中描述過,殿下性子冰冷且厭惡人類,接觸過的人只有與祭月巫女緊密的家人與五大家而已,而且除了兩人的金蘭之交,並無其他紀錄說明殿下對巫女有超出的情意。
所以對於臥狐(出雲)主張說要留給殿下,屬於巫女的物品(嫁妝)的遺言時,他十分困惑,臥狐還因此特別製造了數百個大小不一,帶有符文的銅鑼,還特別註明讓村人發現殿下時要大大的通知,務必讓殿下到村子見見自己(臥狐),好像怕錯過了殿下,就會極度後悔般。
這些在殿下到來前,一直是讓他想不透的地方。
「赤金大人,難道是因為殿下與這個鬼門被開事件有關?」祭靈好奇發問。
男子又瞟了一眼村長主屋,臉上突然皺在一起,「想起這事我就生氣。倒不是與鬼門有關,而是與……太羅有關。」
「與巫女大人?」祭靈突然又不明白了。
「我剛才說過,太羅以自身為祭關了鬼門,但你可知太羅是以自身的何物為祭品?」
看赤金大人扭曲的神情,祭靈感覺到一股不安。
只見男子將自己一縷馬尾拉到面前,又一手指著自己的胸膛,「太羅最先斷髮為祭,發現祭品不足,所以……」男子的手指重重敲在心口上,「又以自身的心頭血,再次獻祭。」
又一聲悶雷打在眾人的心口上,發酸的疼。
男子放下頭髮,改為盤膝而坐,一手撐著下顎看似放鬆,但實則可看到他嘴角的諷刺與身體的緊繃,「當時臥狐還未回村,我當然也不在,不然怎可能發生這事。你無法想像自殘心臟的畫面,就算太羅本身特殊,可也禁不起這樣的重創。那天殺生丸和犬大將也因為感覺到鬼門被開而趕來時,剛好親眼見到太羅用斷刀刺進胸口取血,並全力關門的場面。那時的殺生丸……」男子的神情緩緩暗下,想當初透過出雲的術法看到當時的畫面時,其實自己也震撼了,不只是見著太羅當機立斷用小小的自己,守護家園的果斷與霸氣,更有之後他在小殿下眼中看到了慌亂,「那時殺生丸拚盡全部的妖力想幫太羅止血,但都徒勞。」那時太羅胸腔的血就像流水般停不下來,「最後是他們父子倆帶走了太羅,並在往後的一年裡了無音訊,直到臥狐遇到契機,才又找到了他們。太羅當時已痊癒,但是無人知曉那年裡發生了何事。犬大將沒說,殺生丸沒說,太羅……也沒說。」男子的手指有節奏地在膝上敲打,像是想藉此抒發情緒,「你知道太羅不在的那年裡,村子是什麼光景嗎。」
男子又嘖了一聲,滿臉不屑地自問自答,「鬼門被開正好發生在秋收之際,生靈塗炭,村子一夕之間毀於一旦,土地、居所,太羅建立的一切全都毀了,要不是太羅事先儲存大量糧食、種子、樹苗和藥材,村人根本無法捱過那年冬季,也無法在春季時重新耕作,那時大家才知道,太羅與周圍的小妖、精靈、雜靈有過約定,定期淨化他們並給予供品,讓他們守護村子周圍,並悄悄幫忙村民,讓人們能得到獵物和山貨。但因為太羅的消失打破了約定,以至於那年裡村人很少能在外圍得到食物。還有自從太羅消失後,田地變得不再那麼肥沃,就算有人依照太羅教的方法嘗試,作物的情況與過往相比,實在差太多。」
男子睨了祭靈還在震驚的神色,淺淺一笑:「感覺到了吧。所以當時臥狐懷疑,太羅其實一直在用自身的力量供養這片土地,但是村人只因她的詭異而畏懼,無人看到她的付出,當然除了她的家人除外。我可是很尊敬當時的村長,敢在一切壓力下撫養太羅,對抗村人。」
男子深吸一口氣,又垂下眼眸狀似回憶:「當太羅回歸村子後,與剩餘的村人一起重建村子,犬大將和夫人也幫了不少忙,而殺生丸……可能也算是愛屋及烏,在看不到的地方悄然協助。並且厭惡人類的殺生丸會主動進村,會對村長和太羅的家人,以及身為半個師父的……臥狐,給予應有的尊重與禮數。所以浴德村對殺生丸敞開大門,他可以隨意出入村子,不會受陣法影響。」
看著祭靈還在消化,男子仰頭凝視大殿房頂,「你們可知,現在這個大殿原本是做何用處?」
所有人又是一愣,現在他們所處的大殿,位置正好面對村長主屋,而且大殿沒有牆面,只有房頂與支撐的柱子,連個簾子都無,四面皆看得一清二楚。他們從未細想過大殿除了能讓人納涼、休息外,還有其他用處。
男子撐著身體仰頭看了主幹,又看了看支撐的四柱,「吾要你們常帶孩子們來大殿玩耍、休息和學習,而重要且需要全村一起參與的大事,也皆在此進行。是因為大殿原本的用意,就是祭祀。」
祭靈又一愣,祭祀?
看祭靈一臉奇怪的表情,男子嘴角一翹,「雖說是祭祀,但與你們所想的有所不同。剛說過,村子是鬼門的祭品,所以要一村首長的人氣以及人的功德、陰德來鎮壓封印鬼門。但太羅卻覺得還可以用其他祭品來強化封印,就是……美好之物。」男子扭頭環顧了底下所有稚兒微微一笑,「新生兒單純的氣息,稚子求學激進的希望,所有良善的歡聲笑語,皆會一點點被大殿吸收,再擴散出去為封印添加美好又強大的力量。」
男子抬起手指向其中一根南面的柱子,「那根柱裡,存著吾的妖力。」祭靈又一愣,同時男子繼續指著其他三根柱子,然後是頭頂的主梁,「其他三根柱子都封印著我兄弟們的妖力,鎮守東西南北四方,而頂上的主梁就是臥狐的。」
聽完男子的講解,祭靈才豁然了解過去,一直覺得大殿好像是為了守護什麼東西,今日終得到真相。而其他五家人員皆跑向四根柱子,才在柱子最頂端看到疑似有圖案,搬來梯子登梯查看,四柱子頂端皆有雕刻,南面是貓代表自家赤金大人,西面是狼,東面是蛇,北面是烏鴉。
「這些……是大人的兄弟?」祭靈疑惑挑起眉,原來大人的兄弟們不是貓,所以是結拜的。
男子突然不好意思的咳了咳︰「呃……沒有弟弟,吾是最小的。」
大夥又一愣,皆一齊笑了,感情大人上頭全是兄長。
「過去,太羅會在這裡幫忙帶幼小的孩子。」大家感覺到赤金大人語氣突然變得柔和,不似往日的暴躁,「還在這裡教孩子們讀書習字,只要想學,無關年齡身分,皆在此一起學習。以及有妖物受傷來此尋求治療,也都會在此醫治。這些歡聲笑語,還有極小的功德、陰德都回凝聚於大殿。這,就是太羅所要的供奉。」
回想起當時建立這個大殿時,大家還一臉茫然的臉,想想就好笑。
「現在會跟你們說這些,是因為吾覺得時間到了。」他抬起茶色的雙眸,看了一圈五行家的各位,提起釋然的微笑,「我想去見見其他人,還有……見殺生丸。」男子提起手中緊握的拳頭,狠狠咬牙揮了揮︰「狠狠揍過他後,再去我妹妹的墳前告狀、訴苦。」男人托著下顎一身淡然,像是放下某些重擔,大夥是第一次瞧見如此放鬆的赤金大人,如果大人的尾巴現形,肯定是翹得高高地。
看著赤金大人露出從未見過的爽朗笑容,祭靈正色做好身,眼神凝視面前桌案上水盆,右側桌案的紙筆,而左側桌案上是個巨大的木盤,木盤上畫著太極八卦、時辰、十二月份、節氣,而中間的太極上則是有顆紫色的珠子。這個盤大有來頭,據說是祭月巫女(太羅)製作,中間的紫珠疑似是巫女的靈氣結晶,當執行占卜時珠子會隨著移動到相應的卦象上。
祭靈深吸一口氣,左手放入水盆中,右手執筆放置紙上,閉上眼睛緩緩流轉自身的靈氣。他卜卦很少能得到回應,按照文獻記載,過去深堂家卜卦是透過水為媒介,卜卦人會在紙上寫下或畫下卦象,後期使用祭月巫女的盤後,則是更加精確。但是自從家族被詛咒,就只能得到疑似迷霧的暗示。這也是讓家族走向衰敗的原因之一,但其實他一直懷疑真正讓家族下坡路的原因……
祭靈垂下的眼眸凝視水盆中的,楓紅的身影……
……心底隱隱的答案他不想面對,但又懼怕哪天會面對他不能接受的事實。
再次閉上眼,專心流轉自身靈氣,連祭靈本身都沒注意到,他現在全身的靈氣正在緩緩增強,將他籠罩其中,左方木盤上的紫色靈珠正緩緩在盤中滾動著,而水盆中的水也在旋轉形成漩渦。
突然間,祭靈感覺到一股失重,像是跌到某著深淵中,在他想反射性想掙扎時,卻感覺到身體緩緩站直,而原本周圍的黑暗某處有一道紫色的光芒,他下意識朝光而去,印入眼簾的是一顆巨大的紫藤花樹,而樹下有三道女子的身影,兩人背對著他,一人身著鎧甲,一頭烏髮飄盪著;一人則是一頭紅髮,身穿巫女服,手持長鎗;而第三人則是面對著他,祭靈看不清對方的臉,卻覺得對方有種非常孰悉和親切的感覺,他不自主朝她而去,而當他終於站在那人面前時,對方抬起頭對他露出一道陽光燦爛的笑容。當祭靈震驚要叫喚這女子時,卻被對方迅速一個轉身,一隻手輕輕壓住他的唇,一手則時從後方伸來向前方一只指,這時祭靈才發現到前方不知何時多了兩道身影,一道是自己所孰悉的深堂家主,一道是個高大男人的寬闊背影,那男子留著一頭銀灰的髮尾,而家主則是看著那男人的背影,然後他感覺到背後女子的唇貼住耳邊說了一句話︰『必然之道,無須嘆息。月蒼之犬,彼岸之鬼。因緣輪轉,承傳萬代。看破不說破,願汝之家族,安泰平安……』
碰!
大家猝不及防看祭靈突然倒地和炸翻天的水盆,赤金趕緊上前將他扶到懷裡,迅速檢查祭靈的靈氣。
好險,看祭靈平穩的呼吸,還有緩緩退下的靈氣,大夥鬆了一口氣。
「大、大人,你、你看桌上……」
所有眼睛移動到右側的桌案,紙上寫了一個大字……
……狼……
赤金疑惑了幾秒,然後感覺到懷裡人動了一下,祭靈的聲音有氣無力的聲音打破寧靜︰「大人,我沒事。」
祭靈自己起身,慢慢爬到桌案邊,雙眼瞪著那個「狼」字,然後看了左側的木盤,紫靈珠停在某個方位上,然後又緩緩移動到了另外一個方位上,而這個移動只有他看到。
「大人……」祭靈的聲音都在發抖,「請您回本家。」剛才靈珠的第一個方位,是本家的方向。
這次換赤金愣了,然後看了那「狼」字,這不會是「貪狼」的「狼」吧。那自己來這趟不是白跑的嗎,還是只是來受殺生丸的氣,像小孩般發完脾氣就回去,開什麼玩笑。
「但我要的是……」尋自家兄弟的徵兆啊!
「大人。」祭靈馬上打斷自家大人準備要發狂的話,「這,就是給您的徵兆,請馬上回去。」
看祭靈認真正經的眼神,赤金赫然躍起,迅速離開村子回深堂主家。
看楓紅的身影離去,祭靈回到桌案旁鋪上全新的紙後提筆,同時吩咐自家妹妹︰「佐知子去取個錦囊。然後你們都退開,我接下來要寫的東西,你們不能看。」
大夥愣愣後都退離祭靈身邊,佐知子取了錦囊回來交給兄長後,也與大家退到一旁。
祭靈提筆將掛文寫下,又將其中的一句話,及靈珠所顯現的第二個方位另外寫在紙條上,等墨乾後將紙條折疊好放入錦囊中,又放入自己懷中,然後帶著卦文向深堂宅院而去,只給大家留下深沉的背影。
路上,祭靈一直回憶著占卜的意象,還有那對他露出陽光燦爛微笑的女子……
「……太羅……」
漸漸,他進入深堂宅院的書庫,抽出一捲新的卷軸,立刻到桌案旁紀錄今日之事,這是從臥狐開始承傳的責任,每個鎮守人都要適時紀錄村子的重大事件,以及有關妖物的紀錄。
寫著寫著,他突然抬起頭凝視前方的牆面,那掛著一幅臥狐所畫的畫像,是一個帶著可愛笑容的小姑娘,她懷中還抱著一隻小狐狸。看著那笑容,好像都能感受到當時臥狐也應該露出會心的一笑。
……那是兒時的太羅,而年紀應該與赤金大人說的,鬼門被開一事差不多。
「……七歲的年紀,就能果斷取心頭血……」
心臟又心痛了一下,想到剛才的意象,當他看到家主和那陌生男子的背影後,下意識知道自己要醒的當下,他費盡全力轉身,想再看看紫藤樹下的另外兩道身影時,他只瞄到那身穿鎧甲的女子微微回頭,手指放置唇上,輕輕對自己說了一聲︰『噓……』
他知道完整的意象,卻也知道什麼都不能說,「看破不說破。」嘴角翹起些微淺笑,「咱們的巫女大人好像有點調皮。」
又想起那道鮮紅的身影,眼眸暗下,那道背影孤寂而立,讓人不自主心疼,「彼岸之鬼……」手不自主摸上懷中的錦囊,抿了抿唇瓣,才感受到乾澀。
「巫女大人,願您武運昌隆,諸凡順遂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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